“爆炸物为自制的定时引爆装置,直接连接的引擎,车子一发动即刻启动定时开关。【】”刑侦大队重案组佟宇负责介绍案情。“通过提取现场烟头上的指纹比对,我们初步认定,犯罪嫌疑人是一个名叫郑东的北京人,曾因为盗窃罪被判入狱三年,诈骗罪被判两年,最后这一次因为抢劫罪被判入狱十三年,两个月前刚刚刑满释放,”他把目光转向坐在一边沉思的魏军身上,“根据监控录像显示,郑东是一路跟着你们从名爵到的金阳。”

  “车是魏军的,”坐在一旁的许桡阳一边思索,一边问佟宇,“这人的目标应该是梁羴还是魏军?”

  “名爵的录像,我们调取不到,”佟宇说:“单是从金阳的录像上,可以肯定,他的目标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但具体是他们其中的哪一个,我们目前还不能明确证实,更多情况还得看后面的调查。”

  “炸弹是定时装置,”乔风深思地说:“动了这车,定时开关就立即启动,如果对方想杀的人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其他人先一步去停车场提车,再到酒店门口接人。炸弹这时候爆炸,梁羴并没在车里,岂不就是打草惊蛇了?有人会蠢到这种地步么?”

  佟宇立即回答了他,“根据监控录像显示,梁羴和陈玲将车发动后并没有立即驾车离开,而是在车里亲热,炸弹定时开关这时候已经打开,致使车子还没有开出停车场,炸弹就自行引爆,犯罪嫌疑人应该已经算好了炸弹爆炸的时间。”

  谭东城插进话来,“对方想要杀人,一路从名爵到金阳,应该有的是机会,用炸弹这种方式弄的这么大张旗鼓实在不够高明。”

  “并不是每一个犯罪嫌疑人都能做到心里缜密,他们有自己习惯的行凶手段,”佟宇解释说,他又看向魏军,“郑东是北京人,且作案手法并不高明,单从梁羴的背景上看,如果是黑道寻仇,作案手法似乎就太笨了些。当然,也绝不能肯定,你就一定是目标,更多情况,我们还得等后续的调查,只是,犯罪嫌疑人第一次失手,他一定还会再来第二次,我们这边决不能掉以轻心。”

  魏军沉吟未语。这三十多年里,今天的事简直令他心惊肉跳。如果不是他临时改变主意没有上车,现在死无全尸的就是他。纵使他见多识广,经历过生死离别,这样想想也不免心有余悸,脊背上起冷汗。

  他自认这么多年,未曾与人结怨,绝不会有这么大一个仇家,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害他。而梁羴,不管对方有多么令人讨厌,转眼之间,就被炸了个粉身碎骨,也不免令人唏嘘。

  佟宇交代完案情先行离开了。酒店经理进来汇报,“外面,有一大批记者守在那儿,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几个人转到窗口位置,居高临下望着楼下。这会儿功夫,酒店门口仍然堵满了人,一大批记者闻风而至,簇拥在那儿,酒店的全部保安都出动了,仍然抵挡不住,依旧有人执着地想要往里进,不时有人高声嚷着,把空气搅得沸沸涌涌。

  “金阳恐怕得有一阵子安静了,”许经天开口说,“今早,已经有大批住客退房离开。”

  “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堵住这些媒体的嘴巴,防止他们借题发挥,大做文章,到时候,公众再胡乱猜测,对我们没什么好处。”乔风说。

  魏军接过谭东城递过来的一支烟,边点火,边对那些人望过去。的确,不知从哪里来的人,越来越多的开始拥到了酒店门口,把整个门口都堵住了。更有住客拖着行李箱匆匆离开,人群中伴随着嘈杂声顺着风送上来,“金阳受我所累,”他说:“所有的损失都记在我的头上。”

  谭东城伸手按了按他的肩头,“你能逃过这一劫,是万幸,我们得庆幸,上车的不是你,否则现在我们就该换地儿说话了。”

  许桡阳很少有过这么正经的表情,“没错,我宁愿在这想着对策,宁愿金阳歇业,受多大的损失没关系,我也不愿去八宝山送你一程。”

  魏军把头转了过来,与他对视着,恐惧和心惊这会儿已经跑远了,他恢复了情绪,又能说笑了。“这话说的够肉麻,实在令人感动,我要考虑下,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

  “看你昨晚的录像,没看出来你性取向有什么转变!”许桡阳说。他再往楼下望过去,吩咐身后的酒店经理,“不管今天到不到场,通知北京所有大小媒体,下星期一中午,金阳会议大厅,会有一个记者招待会,到时候,警方会出面交代案情,这两天,希望他们每家都闭紧嘴巴,不要胡乱猜测。”

  许经天离开窗口位置,背负着双手在室内绕着圈子,仍有些顾虑,“这也难逃悠悠之口,犯罪嫌疑人装置炸弹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监控录像怎么没有发现?会有人对我们的管理安保提出疑问。”

  “这个问题,我们回避不了,”许桡阳说:“与其找各种说辞,不如是我们的责任就直接承认,”他转向酒店经理,“尽快恢复停车场的运营,那几个责任人员就按他们工资的双倍结算人工,所有停车场里的损失车辆,除了保险公司的赔付外,我们每辆车根据他们的市值,会多做相应的补偿。至于这两天,有住客出行需要酒店提供车辆的,先行安排他们,如果还有额外要求的,先行安抚下来,等我的话再说。”

  酒店经理领了命令出去了。

  乔风从窗口的地方踅回来,坐回到沙发上,沉思道:“除了这些,我看那个什么梁羴也是个问题,现在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凶手是冲着他来的,就怕他家里面闹起来,硬把责任推给我们,借题发挥,趁机敲诈勒索。”

  “这个工作我来做,”魏军说,望着窗外,保安在做疏散工作,人群在翕动,已经有记者执着摄像机离开了。“无论如何,”他说:“不管想什么办法,我都得让梁天全闭牢了嘴巴。”

  夜晚,漆黑的天幕没有一点星光,一辆商务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达琳对面,隐藏在树影之中,沈洁连同王帅和胡洋一起坐在车里。

  今晚的胡洋不同往日,有些紧张,边帮着沈洁整理衣服,边在嘴里重复问着,“沈姐,能行么?会不会有危险啊?要不然,我陪你进去吧!第六感告诉我,今晚有些不对劲呢!”

  “不用了,”沈洁说,“你的第六感没有一次准过,我担心,你进去会帮倒忙?”

  王帅也有顾虑地,“真的,沈姐,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冒险?你已经去了一次,如果,蒋世通已经起了疑心,不可能没有防备,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沈洁说,撩开窗帘,向窗外看过去,“即使他有防备也没办法,说什么,我也要进去再看看、”

  “真的,沈姐,”胡洋说,“这个蒋世通如果真的有些古怪,你进去了一定出不来,呸呸呸,”她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这乌鸦嘴。”

  “沈姐,”王帅透过车窗查看外面情况,“这次不同上次,你在外面还好办,到了里面,我们就都什么忙帮不上你,你真出了事怎么办?我可没办法和刘队交代啊!”他有些犹豫地,“我看,我们还是和刘队说一下吧,或者多叫一些人手,或者——”

  “别或者了。”沈洁去拉车门。“过了今晚,想要进去就更加困难。”

  “沈姐。”王帅及时说:“如果发生任何问题,你有危险,我们两个会即刻冲进去。”

  “听我的,”沈洁下了车,“没我的电话,决不能乱动。”

  今晚,是张萍和魏达成的婚宴。

  张萍今晚出尽了风头,年过五十的她仍然拥有一副好身材,好容貌,配上那套考究的旗袍,得体的首饰,真是人比花娇。多少年来,她在魏家虽然以女主人自居,实际上,她也享受着女主人的权利和地位,但是,一切待遇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可是如今总算是不一样了,熬出头来了。今晚的她简直就是颗珍珠,高雅迷人,雍容华贵,比园子里那些怒放的玫瑰还漂亮还耀眼。

  今晚的魏军不在状态,隐隐有些不安,可是,这种不安的情绪,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停车场爆炸这一事,媒体模糊了事件真相,更是刻意隐瞒了他的身份,导致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事情没彻底调查清楚,他无意于更多人烦扰,家里人更是连半句都没有透露。所以,今晚,表面看起来一切如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宾客大都是魏达成和张萍的老朋友,魏军几乎都认识,可是,他没有兴趣和他们应酬,这样的应酬令他从心里厌烦,看着人群中的父亲,他无法控制自己内心深处对他的那份矛盾的情绪。

  二十多年过去了,母亲的印象几乎模糊了,他必须一次次的翻出母亲的照片才能记清楚母亲的长相,几天不去看,记忆仿佛就变得模糊起来,那么,如果是二十几年从来没有去看过又怎么会记得?他敢肯定,父亲从来没有去看过母亲的照片,他更肯定,在对方的心目中,应该早已经不知道陈美琳是何许人也了。可是,他在对父亲怨怼的同时,又不得不说服自己,你要一个男人二十几年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谈何容易,换做他,也不可能做到,何况,他内心深处也并不希望父亲真的孤老一生。

  他思想挣扎着,在内心深处总有股柔软的东西牵扯着他,于是,父亲的那句恳切近乎低气的一句,“今晚你无论如何得回来,就算是给我一个面子。”到底让他缴械了,这个父亲,到底还是他的父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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