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盯了他几秒钟,才说话:“你为了你的一个新客户,把我的老客户都给得罪了,你是太把东泰当回事还是不把我当回事?”

  “不是,我没想到,没想到这么多,——”

  “你没想到?”魏军打断了他的话,胸口已经有火气翻滚,脸色逐渐发青,“货已经到了大商的地盘就是大商的了,我们派人把货拿走,你是觉得大商想跟我们翻脸没借口,你想成全他们送我们一程是么?”

  蒋世通不知所措地,“我和大商说了,这批货东泰要的及时,他们也是新开张,承受不起这个损失,如果这批货,我们不送过去,他们也就定别人的了,所以,我就想着,大商不及时用这批货,我们星期二这批货一定第一时间就给他们送过去,绝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

  “没有影响?”魏军终于忍不住了,怒火冲上了眉头。“你是说对大商没有影响还是对达琳没有影响?你的损失指的是什么?当年,是大商,华宇,东营这几家帮着达琳扭亏为盈的,虽是在商言商,但货既已经到了大商的仓库,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再到人家地头把货提走,你是刚干这行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不问问我,就擅自做主,我又不知道你是从哪个胡同里找出的什么东泰,因为这么莫名其妙的一个客户,你竟然堂而皇之地得罪我的人,蒋世通,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这两年,我惯着你,你已经肆无忌惮了?”

  蒋世通从座位上紧张地站起来,“哥,我下回不会这样了,一定不会这样了。”

  “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可以越过我,提完了货,跑我这来汇报来了,事发之前,你脑子想什么呢?你应该知道,我谈下一个客户需要费多少脑子?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如履薄冰的伺候着他们。不是达琳的东西真的举世无双,这个世界上,有大把好东西,达琳有今天,不是你躲在实验室里拿出一个梅娇娜就万事大吉了。”他怒无可抑,却又极力忍着,他用手指戳着蒋世通,压抑着语气,“梅娇娜的投诉这个月又比上个月又多了两个百分比,下个月开始,梅娇娜正式下架,钱程,你赶紧通知他,马上准备一份书面报告给我。不行,连着赵岩,你们几个一起滚蛋。”

  蒋世通诚惶诚恐地退出去,门口,有人正蹲在那儿整理撒到地上的文件,东一张,西一张,他来不及看仔细对方,只知道,内心深处那种羞辱的情绪又从骨子里冒出来。他又这么嚣张了,他又毫不留情地羞辱了自己,他为什么对自己的羞辱总是这样随心所欲?

  他脸色清白的穿过走廊进到电梯里,有员工进电梯,刚要张嘴和他打招呼,都被他脸上的神色慑住。硬生生收住口。

  拾好地上的资料,沈洁把他们放好,望了一眼走廊的方向,转过身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应声,她进去,看到魏军坐在椅子里,抽着烟,瞧见是她,吐出口气,坐稳身子,把面前的东西放好。他拿笔去签字,边签边问:“什么事?”

  沈洁将手中材料递过去,“有用户反映说用了爱说的晚霜产生了严重的过敏反应。

  魏军扔了笔,接过看看,翻了翻,“单靠这个证明只能证明这个用户是皮肤过敏,但是,根本没有权威机构能够确定过敏源就是爱说,我们决不能自己揽上身。”

  “虽然医院不能证明患者是因为用了爱说,但是,用户本人执意说是爱说的问题。因为事前,她曾有过这个反应,只是当时情况比较轻微,并没有引起她的重视,所以,她只是怀疑可能是爱说的问题,等到再使用的时候,她就留了心。我之所以不敢忽略这个事,因为对方是京城日报的副主编邓远姗。”

  魏军看她一眼,再仔细看过去,逐一看完,沉思下来,“你担心对方不依不饶,在媒体上大做文章?”他抬眼瞧着她。“王主任呢?她怎么没来汇报这事?”

  “王主任说,即使是那些国际大品牌,也会有个体差异的反应出来,以往言爱也有过这种投诉,但是,仍然掩盖不了她的好品质,爱说从上市到现在接到的关于产品质量的投诉少之又少,突然间冒出过敏根本没有可能。这两年,爱说发展的快,有些用户就会夸大其词故意刁难厂家,你太过小心应付她就会更加得寸进尺。说不准是同行故意虚张声势的。”

  魏军想想,目光停在她的脸上,“那你怎么看?”

  “我个人觉得,这次,这个用户不会那么容易打发,电话是我接的,对方态度强硬且名声在外,真要是揪着这事不放,吃亏的我一定是我们。我担心,一旦这件事处理不好,上了达琳的评论区,大家就会跟风。我看了达琳的评论区,梅娇娜的投诉本来就多,如果这次爱说再有舆论出来,会起连锁反应。对方又是媒体工作者,在舆论界有一定声望,煽动能力可想而知。我建议达琳先暂时先关闭评论区,当务之急,我们倒应该想个办法堵住邓远姗的嘴巴,阻止她放大这件事。”

  魏军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她依然穿着那套裙子,穿着一双黑色的鱼嘴平底跟鞋。

  他注意到,这双鞋子,她几乎每天都穿。也就是,她家里的环境并不是很好,本来么?客服部正式的员工的工资也就是五千多块,她还处在临时工的阶段就更低些,在北京,这样的收入去掉来往车费,手机费,基本的生活费用,再加上,女人总是有些特殊需要,应该就所剩无几了。他想起杨珺,想起吴美筠,想起郝丽,她们用在穿衣打扮生活起居上的钱实在不知花了他多少。

  她呢?应该不用太多,眉毛是自己的,很长很浓,鼻子很挺拔,嘴唇上的口红不明显,但是,唇色很好看,他又下意识地瞄向她的腰身,她的腰很细,腿很长,他又想起她那天弯腰提臀的动作了。

  他露了些笑容出来,眼里毫不掩饰那份赞赏的意味,“想不到你除了打球,这方面也这么快上手了。怎么样堵住对方的嘴巴?”他问。

  沈洁想想,“除了做些安抚工作,我想,赔偿是一定要的,起码医药费,误工费,还有一些后续的保养费用,估计少不了。而且,”她略一沉吟,“不能我一个人,份量太轻,但是,”她目光在他脸上流转,“也不能魏总过去,份量又太重,这样重的份量,对方会觉得我们太过心虚。我想,客服部派去一个员工,再加上一个副经理,级别和诚意都应该够了。”

  魏军彻底微笑开来,他注视着她,“你回头把结果告诉我。”

  沈洁应了声,扭头往外走,刚走两步,回头看着桌上那盆富贵竹,停下来,“这上面都起斑点了,黄成这样,前两天还不是这样呢!”她说。

  他这才注意到,那盆竹子的问题。的确,前两天还不是这样呢!“换一盆吧!”他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把花盆抱到了卫生间。

  他听到卫生间的流水声,没多久,那盆竹子就被她抱了回来,放回桌上。她用布去擦盆边滴着的水珠,再小心地去擦那竹叶,边擦边说:“先养两天,不知道会不会好转呢!等下上网查查,看有什么好办法?”

  她想想,看向他手里的烟头,烟头上窜着的青烟在那不稳定的跳着。“它一定是被你的烟熏死的。”她的口气是责备的,简直像训着一个孩子,“你天天在这喷云吐雾,从来不考虑它的感受,它真的死了,你潇洒的说那么一句,可以重新买一盆,有没有想过,再换了,也不是它了?”

  他微笑起来,“你说的是花么?”

  她抬起睫毛看了他一眼,“那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我以为你说的是人。”他放松了自己,靠到椅背上,心情彻底好了起来,刚刚的怒火在他身体里殆尽。他上上下下瞅着她,眼里的光芒闪烁而带着浓厚的兴趣。“你干起活来也不拖泥带水的,很利落。你家里什么情况?看你登记表上写的是单身,也就是没有结婚?”他的笑容在她脸上流动着,“那男朋友呢?有么?”

  她扬起了脸,迎接着他的目光。她笑的光明磊落,“领导开始关心下属私生活了?”她低头看着那花叶,“魏总把后院的事情处理好再问这个问题。”

  他唇边的笑容加深了,打量着她。“真胆大,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怕什么?”她说:“谁都知道,魏总从不打扰公司的女员工,所以,达琳的女员工是最不怕遇到上司咸猪手的,跟你放肆一点也无关紧要。”

  “你将了我一军,看来,我是有企图也不敢了。不过,”他笑着说:“那可不一定。可能是因为没遇到好的。”

  “是么?”她的表情变的严肃了,相当的严肃,好像一下子就与他隔了十万八千里。“我可不认为,我是那个好的。”

  “怎样?”他坐直了腰,“除了浇水,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她起死回生?”

  她转过身,将桌上拾掇干净,预备出去了。“只有一个办法,”她轻描淡写地说:“就是不冷落它。”

  他又笑起来,却没再往下调戏,“沈静,”他冲着她的后背扬声说:“看哪天,我们再去比比如何?”

  “不比了,”她头都没回,“我怕被你连累,我平白再挨个耳光实在犯不上。”

  他笑道,“她打疼你了么么?”

  “这不是疼不疼的问题,是尊严的问题。”

  他笑而不语。他看得出,她不同于杨珺,不同于吴美筠,不同于郝丽。她好像不同于他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人,这是在他的生活里从来没有遇见过的女人,不是有多漂亮,可是,有性格,还是毫不做作的那种性格,够酷,够硬,够有劲头,也够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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