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午忙忙碌碌的过去了。【】挨到中午时间,沈洁算是喘了口气,匆匆吃完饭,往花园那边转过去。临近生产大楼后门位置,她找了个没人地方坐下来,有车间的工人三三两两的在远处说话,不时传来说话声。

  “沈姐。”杨钊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闪过来的,猛然出现在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她坐正身子,对方伸手过来,摊开手掌,“东西呢?”

  沈洁坐在那儿不动,拿眼翻他,“天天让我给你们传这传那的,怎么不给点劳务费呢?”

  杨钊笑嘻嘻地,坐到她面前的石凳上,冲着她双手作揖,“有劳沈姐,等我们结婚那天,一定让你做主婚人。”

  她面色一松,将身后的小包抽出来递给杨钊。“你干嘛不自己送给她?”

  “心虚!”杨钊直言不讳地说。他撩了撩头发,沈洁注意到,他做了新的发型,两边的头发短的几乎可以看见头皮,头顶的头发稍长,微卷,人一坐过来,就闻到一股烫发水的味道,“我和公司谁都敢说话,就是不敢和莎莎说。万一被别人看出来了,怎么办?你那一眼就看出来了,我更不敢看了。”

  “少来,”沈洁笑起来,她无法控制地喜欢这两个年轻的孩子,尽管她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是,他们好像根本是生活在两个年代的人,那样甜蜜的爱情,她几乎没有经过,起码和陈祖安的时候就没有,一切都像约定俗成的一样,没有新意,一点新意都没有。

  所以,她愿意帮他们。

  杨钊喜不自禁的接过去,毫不避忌地在她面前打开。都是些小玩意,手机链子,手机壳,手机贴膜,还有几个防尘塞。沈洁忍不住拿起那个防尘塞,一只鸡和猴子拥抱在一起,“怎么你也买这个了?”

  杨钊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掏出手机将防尘塞塞进去,喜滋滋地说:“我属猴子,莎莎属鸡,这是现在特别流行的情侣塞。网上的情侣店专门有卖的。魏总手机上就有一只。”

  他将防尘塞插到手机上,像宝贝似的呵口气到手机屏幕上,再用衣襟小心地擦擦,随处甩了甩头,喜悦而炫耀地朝她眼前晃晃,“怎样,漂亮吧!”

  她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声。

  “沈姐,这个给你。”杨钊说。“这个是白送的。”

  “我要它干嘛?我既不属猴,也不属鸡。”

  “那就当装饰品,这个做的好看”

  沈洁接过去,那两个小东西倒真的是做的憨态可掬,想想,拿出手机,插到防尘孔。插完了,她往他的头上看过去,“干嘛弄这个发型?”

  “魏总是我偶像。”杨钊说。用手撩撩,眉飞色舞地问她,“怎样,好看么?”

  “不好看。”她哼了一句,眼睛往生产大楼那边看过去,不经心地说:“干嘛学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点。这个不适合你。”

  “是么?”杨钊眼皮往上挑,瞧着垂下的那两绺刘海,“莎莎觉得这个好看。”她没应声,远远看见钱程过来。杨钊也住了口。

  这花园曲曲折折,道路却并不多,几条小径最后都能汇总到主路上来。钱程还没等走到近前,身后急急忙忙跟过来一个中年女子,还远远的喊他,“钱组长,钱组长,”

  钱程站住脚步,回头见是那中年女子,便脸色一沉,转身往前加快了脚步。

  中年女子跌跌冲冲地跟过来一把扯住钱程的袖子,哀求地,“钱组长,我儿子还没回家,他怎么会没回家呢!”

  钱程脸变色了,他的一只手放在裤子的口袋里,从手腕的地方可以看到缠着纱布,被那女子扯得一皱眉,随即甩开她的手,“你儿子为什么不回家,我怎么知道?你儿子旷工了这么久,他耽误了我很多事,你知道么?”

  中年女子站在那儿,被他的眼神慑住,畏怯地盯着他,瑟瑟缩缩道,“可,可是,我,我儿子很乖的,他不会无缘无故就消失的,他——”

  “很乖?”钱程哼了一声,往沈洁这边瞟了一眼,脖颈僵硬,眼神有份阴沉沉的光芒。“怎么可能很乖?他平时不知多么游手好闲,好逸恶劳呢!”他抬脚离开。

  中年女子这次没有跟过去,僵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声音小而颤抖地,“怎么着,我儿子是在达琳不见的,他早上上了班,晚上没回来,我,我要找你们总经理。”

  钱程站住了,他慢慢转头,眼珠黑黝黝地瞅着那中年女子,瞧着她上下的打扮。对方的年纪应该不大,也就是四十多岁的年龄,可是,头发几乎全白,夹杂着不多的黑发,使那发色更显得枯槁和憔悴,一身粗布糙衣,肩上背着个陈旧的背包,他这么看过去,对方的眼里闪过一丝怯弱和慌张,局促不安地用手摸索着大腿两边的裤线。

  “你找他?”他脸上掠过一丝嘲弄轻蔑的冷笑,“我敢肯定,你去找他,他会把你从楼上丢下去。你信么?”他转过了头,嘀咕了一句:“有病。”

  中年女子呆呆地站在那儿,一脸苦楚地。风丝撩着她耳边的头发,在那颤动,等到钱程不见了人影,她才慢慢托着那背包,一步一拐地往前挪着脚步。

  “她找谁?”沈洁问杨钊。杨钊没回她,来了热心劲,三步两步跳过去,一下子出现在那中年女子面前,“阿姨,你找谁?”

  中年女子站住了,怔怔盯着他,擦了擦眼角,说:“秦亮。”

  “秦亮?”杨钊诧异地,“他没上班么?”

  “他三天没回家了。”那中年女子眼光在他脸上找寻着,“你知道我儿子?”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救星,立即抓住杨钊的手腕,心急火燎地说,“你知道我儿子在哪么?以往,他不是这样的,不会不打招呼的,你帮我个忙,帮我问问,”她又看看过来的沈洁,目光交替在两个人脸上转换,“你们帮我个忙,帮我问问,他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

  杨钊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啊!我们不是一个车间的。”

  女子迷茫了一下,眼神空洞洞的往前面看了看,六神无主地结巴起来,“那,那我该找谁去?”她看看杨钊,又看看随后过来的沈洁,确定这两人对她没有太多帮助,绝望和失落的神色重新爬上她的眉头,“你,你们总经理在哪儿?”

  杨钊指了指方向,“不过,他不回家,你问总经理也没用啊!他也是个成年人。何况——”他咽下了后面的话,因为,秦亮的母亲提着袋子走了。

  瞧着她的背影,沈洁站过来,问杨钊,“秦亮不见了?”

  杨钊瞧着那中年女子,哼了一声,“那是个怪胎,和蒋世通一样,看见谁都不说话,算上钱程,这几个人就是达琳三大怪。不就是搞研究抓生产的么,好像在制造原子|弹一样了不起,其实在魏总面前,都算个屁啊!”

  沈洁寻思未语。杨钊看看表,跳起脚来,“哎呦,到时间了,谢了,沈姐。”他人几步就跑远了。沈洁靠在那儿,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这个秦亮是什么人?达琳几百个员工,男男女女,她实在没有时间了解清楚每一个人,这个秦亮,更是不在她的名单之中,看来回头,应该查查这个秦亮。

  早上,魏军刚到办公室,孙存就过来敲门汇报说:“高仰刚来电话,说赵岩一大早就去大商的库房将这批黄金眼粉给拉走了。”

  魏军本已经拿出烟,刚要去点火,听这话停下手,拿下烟,怔怔,“谁让他拉走的?”

  “高仰说,是钱程的意思,整批货,他们一箱都没有给人留,全提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魏军拿起电话翻看,“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人打电话给我?”

  孙存坐下来,“上个月,我听信本说,贵芙蓉有意让大商做他们的品牌独家代理,出的条件比我们的还好。他们这回不说话,没准儿是等着坐收口实反倒我们一耙?”

  “我也接到了口风,说是贵芙蓉想重返中国市场。”魏军思索着,“如果不是当年,它的汞超标给了我们可乘之机,达琳未必能有这个机会挤掉它们的市场。想不到,她们这么快就卷土重来了。”

  “化妆品行业最怕就是质量出过问题,他们有过信用危机,消费者不会再买账。”

  “那也不一定。”魏军说:“你有没有听过,出过三聚菁胺的时候,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其他品牌的奶粉销售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因为,都知道在风口浪尖上,有问题的商品谁家也不敢轻易拿出来。被查过卫生的饭店重新开张的时候,反倒食客更多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商家想改变原来的局面一定在卫生上下功夫。理智的消费者通常会辩证分析这个问题,而不是一窝蜂的一边倒。”

  “如果大商真的和我们终止合约,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大商动了心,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其他的几家一定会跟风。”魏军沉思地,“这几年贵芙蓉专注质量,营销又做的好,大家几乎忘了当年那茬了,他们上半年推出的这款眼霜,市场反应超过他们那款护肤水,而且,价钱比我们的还便宜。”

  他转回到了正题,“为什么要把黄金眼粉拉走?蒋世通的意思?怎么到现在没有人跟我说这个?钱程也没有说过这事。”他拿起电话,刚要拨过去。

  蒋世通敲门过来。他放下电话,示意孙存出去,隔桌盯着蒋世通,直接问:“你怎么说?”

  蒋世通在他对面不安地坐下来,讷讷地,“这是,是钱程的问题,我答应这批货给东泰,可是,他忘了和高仰说了,结果高仰把这批货给了大商。”

  “东泰?”魏军疑问地皱起眉头,“什么东泰?”

  “是我新发展的客户。他们的条件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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