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丽从面包车里钻出来,站到大门旁边的一棵大槐树下面,看了一眼晴朗的天,几朵白云在天空慢慢地移动着。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的身上,五彩斑斓的。她一边静静地听着院子里飘来的音乐,一边看着赵济世跟司机郝辛仁从车里玩外拎东西。她听出来了,这歌声是杨淑清唱的《在希望的田野上》。

  赵济世两手拎着大包的东西走进了院子,晓丽跟在后面,只见一个小男孩跟一个大男孩正在天井里打尜尜。小男孩首先看到了走进家门的几个人,他盯着王晓丽看了一眼,然后扔了手里的尜尜,张开双手,一边跑着一边喊道:“阿姨。”

  王晓丽也认出来了,这个向她跑来的小男孩正是康嘉辉的儿子康泉贵。她赶紧迎上去,蹲下,抱住了跑过来的小泉贵。

  “阿姨,你怎么不来看我,我可想你了。”泉贵流着泪,哭泣着说。

  “对不起,阿姨也想你了。”王晓丽流着泪,一边说着,一边抱着泉贵站了起来。

  泉贵一边哭着,一边在王晓丽的脸上亲着。这一小一大两个人就这么亲着,说着,鼻涕泪水沾到了一块。

  正在屋里忙活的康嘉辉和肖伊娜,听到儿子喊“阿姨”,又听到儿子哭泣,赶紧往外一探头,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跑了出来。

  肖伊娜首先看到了王晓丽的身子不方便,赶紧跑过去,一边打着招呼一边伸手对儿子说:“泉贵,不能让阿姨抱,快来妈妈这。”

  “为什么吗,我就让阿姨抱。”泉贵撅着小嘴,抽泣着说。

  “阿姨肚子里有宝宝了,不能累着阿姨。”肖伊娜指着王晓丽的肚子对儿子说。

  泉贵看了一眼晓丽的肚子,伸手回到妈妈的怀里,可他的一只小手仍抓着王晓丽的胳膊不放。

  “嫂子,没事,我没那么娇气。”王晓丽擦了一下眼泪笑着说。然后又用手帕擦着泉贵的眼泪和鼻涕。

  “这孩子不知怎么了,自从你走后,一直在念叨你,一直在找漂亮阿姨。”肖伊娜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王晓丽说。

  康嘉辉把赵济世他们让进了屋里后,来到王晓丽她们身边说:“你身子这么不方便还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伊娜,别在外面站着了,快领弟妹到屋里坐吧。”

  “快快快。光顾了说话了,都忘了让你进屋了。”肖伊娜把泉贵送到康嘉辉手里,挽着王晓丽的手说,“慢点,咱到屋里去。”

  这时,康嘉辉的母亲也从屋里出来,拉着王晓丽的手,咂么着嘴说:“你看看,你看看,你身子都这么重了还来,真是的。快生了吧。”

  “大娘,没事,还早呢。”王晓丽笑着说。

  王晓丽来到屋里,走到坐在上座上的康大爷面前,微微鞠了一躬笑着说:“大爷,祝你健康长寿。”

  康大爷微微欠了一下身,笑着说:“好好。快坐吧。”

  王晓丽走到赵济世拎进来的一堆礼物旁边,从一个包里拿出两包糖,一包给了泉贵,一包给了跟泉贵一起玩的那个八九岁的大男孩。

  大男孩看着王晓丽,用手抿着流到嘴边的鼻涕,没好意思接糖。

  “小拴,拿着吧,叫婶子。”康大娘接过糖,塞到那个叫小拴的孩子怀里,转身对王晓丽说,“这是嘉辉他哥哥的孩子,没见过世面,你别笑话。”

  泉贵把糖放到妈妈的手里,拉着王晓丽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阿姨,听歌。”

  王晓丽被泉贵拉着手,走出屋门,来到了窗户跟前。原来,在窗台上放着一个“半头砖”录放机。王晓丽拿起来看了半天,弄了半天也没有动静。

  “阿姨,给我。”泉贵伸着小手说。

  王晓丽拿着录放机蹲下,泉贵按了一个键,磁带盒弹开后,他用小手非常娴熟地把磁带翻过来,又把磁带盒按下,然后按了一个键,磁带开始转起来,不一会就传出了声音,是程琳的《小螺号》。

  “你真聪明。”王晓丽在小泉贵的脸蛋上亲了一下说道。

  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妇女,她一边走一边说:“小泉贵就是聪明,比俺家的小拴强多啦,别看他这么小,知道的可多了。”

  “大娘,这是我跟你讲过的,我的漂亮阿姨。”小泉贵指着王晓丽对刚进来的妇女说。

  王晓丽立刻猜出了这是康嘉辉的大嫂,赶紧迎上去叫了一声“大嫂”。

  “我听俺娘说过你,上次你来,没吃饭就走了,咱姊们俩也没捞着见过面。这回又老是听小泉贵念叨他的漂亮阿姨,这一见面啊,可真是呢,那画上画的也没你俊啊。吆,你的腰都这么粗了,还大老远的赶过来,真是难为你了。快倒下了吧。”康大嫂不住的说着,嘴角上的白沫也顾不得擦。

  “还早呢。”王晓丽被大嫂的一席话说的脸红了起来。

  说话的功夫,康嘉辉的哥哥推着自行车进来了,他把金鹿自行车支住,从后座位上搬下一箩筐东西。

  “这是你大哥。”大嫂对晓丽说。

  “大哥,买东西去了。”王晓丽说。

  “哦哦。”康大哥憨厚地应了一声,搬着箩筐走进了饭屋。他放下东西,开始把堆在南墙跟下面的一些方桌、凳子搬开。

  康嘉辉听到院子里搬东西的响动,走了出来,也忙活起来。赵济世也跟了出来,开始忙活起来,没多大功夫,五六张方桌就在天井里摆好了。这时候,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左邻右舍的妇女,帮着忙活饭。

  今天是康大爷的七十大寿。按村里的风俗,左邻右舍,一家一院的都会派人来祝寿的。

  赵济世把带来的一些熟肉,都拿到了灶上,这使宴席加了好几个硬菜,丰盛了许多。

  那些妇女们在饭屋里有说有笑地忙活着。王晓丽进了厨房好几次,都被肖伊娜扶了出来,笑着说:“你在这,反倒让我们放不开手脚,恐怕碰着了你。你就老老实实的跟你大娘在屋里说话吧,你来了,你大娘就高兴地不得了,快别过来了。”

  中午的时候,忙完地里活的男人们,回家洗了把手,就都陆陆续续地过来了,他们大多数在前一天就把祝寿的礼物送过来了,个别的把带来的寿礼送到康大爷跟前,说上几句祝福的话,点上一支烟,就到天井里的方桌旁边,找平日最合得来的坐到了一起。

  康大爷坐在了正冲北屋门口的一张八仙桌上,他的右边坐着同宗同族年长他八岁的一位老哥。康嘉辉兄弟俩陪着赵济世也坐在了这桌。

  王晓丽陪着康大娘在北屋里。肖伊娜被那些帮忙的大婶大嫂们撵到了北屋里。她们说,重要的活都干完了,剩下的尾活她们干就行了,你也难得回来一趟,就陪着婆婆说说话,还有远道来的女客,你也得陪陪。

  赵济世跟康嘉辉商量了一下,让常霄久从面包车上搬下了几箱扳倒井陈酿。每桌上先放三瓶,喝完了再拿。

  中秋节的中午,天高云淡,秋高气爽,正是喝酒的好时候。康家村的男人们,第一次喝到了这么好的美酒佳酿,也永远记住了这酒的名字,扳倒井。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过后说,这不是扳倒井,是扳倒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