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丽在往井下坠落的过程中,她突然醒了,原来,汽车来了个急刹车,险些把她的头撞在了前面的椅子上,汽车到站了。

  王晓丽下了车,想着刚才的梦。他如果真变成了梦中的模样怎么办,难道就跟那样一个面目丑陋而狰狞的人过一辈子吗,我跟他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更没有海誓山盟,没有丝毫的承诺,现在后悔来来得及。她想起了以前的他,他的为人,他的性格,他的一切。我俩之间虽然没有什么诺言,但之前的内心深处是深爱他的,只是由于种种原因而没有表白罢了,没有表白并不意味着没有想法,当时的想法是高尚的,当时的情感也是纯真的,高尚的情操是被歌颂的,卑劣的情怀是被世人耻笑的,我不能让卑劣的想法侵蚀美好的心灵,不能亵渎良知与神圣,不然,我的一生会在自我谴责中度过,我的灵魂会不安的。与其在不不安中度过,还不如在坦坦荡荡中生存。想到这里,她毅然决然地向赵济世身边走去。

  几天以后,王晓丽跟姐姐用轮椅推着赵济世到了治疗室,看到他头上的纱布被一层一层地揭去,王晓丽的心也在一次一次地被揪紧。当最后一层纱布被去掉以后,王晓丽看到了她很久没有看到的那张脸,他除了右眼角到鬓角处有道明显的疤痕外,并没有变得狰狞可怖,他的脸色苍白,下巴上的胡子更长了。

  赵济世由于好久没见光线了,当最后一层纱布拿掉的时候,他不由得抬起左手捂住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移开了手,眼睛开始眨巴着。当他彻底睁开双眼时,他模模糊糊看到了站在对面的医生、晓丽和姐姐。

  “能看清吗。”医生问。

  “看不清,很模糊。”赵济世使劲挤着眼说。

  “你用这个挡住右眼。”医生把一个挡眼的东西递给赵济世说,“能看清吗?”

  “能。”

  “再当住右眼。能看清吗。”

  “不能。”赵济世着急的问,“医生,这是咋回事啊。”

  “这有两个原因,一是你刚拆了纱布,眼睛要适应一下。二是当时你的颅骨也受了伤,很可能视神经受到了损伤,影响了视力。你先恢复恢复,过几天给你测下视力就清楚了。”医生很耐心地解释着。

  看到赵济世用左手摸自己的头,王晓丽跑过去,拿开他的手摸了起来,果然在头发下面,摸到了一条长长的疤痕。

  回到病房,赵济世非常沮丧地说:“我的眼睛要是看不见了可怎么办啊。”

  “没事的,没事的。医生不是说了吗,恢复恢复看看。不着急,不着急啊。”王晓丽站在轮椅后面说,“先到床上躺下歇歇吧。”

  赵济世没说话,但也不动。

  姐姐生气地说:“跟谁置气呀。人家晓丽没白没黑的伺候你,容易吗。你这个样,对得起人家吗。”

  “晓丽,姐。我不是冲你们。你说我现在,胳膊腿还不知咋样,这一个眼先不行了。我,我不是连累了晓丽,成了你们的累赘了吗。我是生我自己的气。”赵济世懊恼地说。

  “先不说这些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谁也没埋怨、嫌弃你。你先把伤养好了再说。”王晓丽一边劝他一边和姐姐扶他上了病床。

  恢复了几天后,经过医生的检查,赵济世左眼的视力是1.3,右眼只有光感。医生也安慰他说,只要平时注意,增强营养,视力还有可能恢复。

  又过了一段时间,赵济世右胳膊和右腿的石膏也取下来了。但由于长时间没运动,肌肉有些萎缩,站起来右腿吃不上劲,右手连拿筷子都费劲。

  赵济世流着泪对王晓丽说:“难道我就这么残废了吗。我还有很多事没干呢。”

  “你别灰心。我问过医生了,你这胳膊腿没伤着神经,只要坚持锻炼,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还会像以前那样能够跑步,打篮球的。”王晓丽笑着说。

  为了节省开支,也惦记家里的窑厂,赵济世想尽早出院。医生劝他康复一段时间再出院,他说:“在家里照样能康复,走路、干活就是最好的康复。”在他的坚持下,只好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这天,当赵济仁用地排车拉着赵济世刚出医院大门,王晓丽喊了声,“哥,先别走,等等我。”只见她快步往一家商店跑去,不一会儿,她拿着一副墨镜过来了。

  她给赵济仁戴上墨镜说:“医生说,要注意保护眼睛。今天的太阳真是太毒了。哥、姐姐,你看济世是不是像日本明星高仓健啊。”

  哥哥笑了笑没说话,姐姐说:“像,比那追捕里的高仓健还英俊呢。”

  赵济世的心情比在医院里好多了。他看到一望无边的棒子地无限感慨地说:“这棒子都这么高了,而我……”

  王晓丽看到成片的棒子地,想起在车上做的梦,又想起了庄里孩子们唱的儿歌,她看了赵济世一眼,不由得低头笑了。

  回到了家,赵济世在大家的搀扶下,拄着双拐,一步一步挪进北屋里。他招呼来看他的乡亲们快坐下。

  娘说:“你那屋已经给你拾掇好了,要是累了,就去歇着吧。”

  大家伙也七嘴八舌地说,是啊,还是去歇歇吧。

  “没事,我得好好地锻炼锻炼,争取早点把这玩意扔了。”赵济世指着炕边的双拐笑着说。

  娘走到儿子跟前,摘下他的眼镜,仔细端详着,抚摸着说:“儿啊,你受罪了。”她四处瞅了瞅问,“晓霞呢?”

  有人说,她到饭屋里帮着她嫂子干活去了。

  娘叹了口气对屋里来探望的人说:“也真难为这孩子了,也多亏了她来了,这么长时间,都是她没白没黑地照顾俺家济世啊。”

  这个说,是啊,真没见过这么好的闺女。那个说,比真儿媳妇还好呢。那个又说,干脆娶进来当儿媳妇得了。这个又说,济世啊,写封休书把那个休了算了。

  你一句我一句的把赵济世说了个大红脸。

  等街坊们都走了后,赵济世在王晓丽和嫂子的搀扶下,挪到了小西屋里。当他坐到床上时,大家又犯开了难,济世行动不便,晚上怎么办呢。在病房里,晓丽是每晚趴在济世的病床旁边俯就过来的。如今济世回家了,再俯就肯定不行了,可一个大姑娘,跟一个没名没分的大男人在一个屋里,人家姑娘肯定不愿意。可除了她,谁又能晚上来照顾他呢。

  王晓丽猜出了大家的顾虑,她说:“嫂子,姐,你们不用担心。在这墙角再搭个小床,晚上还是我照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