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烨是真饿了。
面对满桌的烤鱼烤串，他还嫌不够，从附近的摊点前又叫了烧猪肉和竹筒饭，然后也不喝酒，直接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形如饕餮，只看得肥懋暗自咋舌不已。
“猫儿，你说你平时赚起钱来应该也不难吧？可怎么还这副寒酸和落魄的模样？”冯烨一边嚼着食物，一边含含糊糊地问道。吃饭嘛，总要找个话题，才不至于显得那般尴尬不是？冯烨可不太习惯在吃饭的时候被另外一个男人盯着看。
“老板，这个钱再多也不经花啊！”肥懋一脸苦笑，然后抬起右手背，放在鼻前，使劲耸了耸鼻子。
冯烨抬起眼皮只瞟了一眼，就顿时明白了过来。‘黄赌毒’这三种，只要沾了任何一样，估计钱都不会够用了。或许很多人能够理解‘赌’和‘毒’对金钱的消耗，但对于‘黄’却不敢苟同。然而，这么想的人，只能说是经历得还不够多。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在女人堆里打滚，如果想要让男人的某种虚荣心得到满足，那就得靠着钞票开路，这种程度可不是那种花个两三百块去随便找个小姐爽上一发就算完事的。别看肥懋今天弄到了十万块，貌似不少，但如果找上几个高质量一点的小姐，随便吃吃喝喝，日夜笙歌……估计一个星期也未必撑得过去。
事实上，冯烨虽然对于毒品的了解也只是来源于曾经看过的一些新闻报道以及电视电影。他并不清楚像肥猫这样的人每天需要吸多少的货才能感到满足，更不知道一克那玩意在这边的售价大概是多少。然而，他却能够猜到这区区十万块就算全部拿去买货，估计也不可能买到多少。
或许，很多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的人会谈毒色变，但冯烨却没有多大的感觉。哪怕现在肥懋已经算是他的手下了，但冯烨却仍然没有丝毫要去过问这个的意思。怎么说呢？吸毒与否，说到底这都是个人的私人问题，冯烨不想过多的去干涉。只要肥懋今后能够完成他交代的事，那就已经足够了。至于人家抽不抽烟，喝不喝酒，吸不吸毒，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别人的自由！不是么？对冯烨来说，吸毒就和吸烟一样，都是对身体不好的，可两者之间的差异也不过只是程度上的些许不同罢了，其本质都一样。所以说，毒品这玩意，只要不是被强迫的，是那种完全出于自愿选择的，那就没有什么关系。别人自己都不想活了，其他人又能怎样？就好比，法律也永远无法去禁止自杀。对不对？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在乎了，你法律还有什么威慑力？
有些人注重养生，这也不吃，那也不碰，就为了长寿。但在某些人看来，那样就算活到九十岁，又能如何？那样的人生，毫无意义。还不如，敞开吃，一切随心所欲，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哪怕就是只能活到六七十岁，却也已经足够了。这两种看法，谁对谁错？没有人能够说清楚，见仁见智。
因此，冯烨根本不在乎肥猫的这些私人习惯。即使他因为吸食这玩意，命不久矣，也没有什么关系。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对自家来说，无非就是少了一个听话的手下而已。冯烨相信随着时间，今后他不管在哪个世界，都绝对不会缺了手下，因此，根本没必要纠结这个。更何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自己就最是反感一些规则上的约束，所以，他也就尽可能地会给自己的手下以最大的自主空间。很多时候，管得太多，反而容易招人记恨和反感。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又何必去做呢？有时候，冯烨觉得自己所推崇的就是那种‘无为而治’，管得太多，给别人带去麻烦的同时，也给自己增添了诸多烦恼……何必呢！再说了，连这样的小事都要去操心，冯烨可还没有闲到那份上。只不过，冯烨觉得今后自己还是尽量不要和肥猫这家伙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谁知道吸毒者身上有没有别的毛病呢，对不对？尽管以他现如今的能力来说也是不怕的，但想起来总归是有些扫兴。
冯烨顺手把一根刚吃完的竹签扔在了桌子上，嘴里嚼着烤肉串，随口又问道，“说说你平时都怎么找钱的？”
肥懋举起啤酒瓶喝了一口后，眼神不敢去看自家老板，也不敢去看桌子上的烤肉。他挠着脑袋想了片刻后，方才说道，“老板，这个……就不一定了。每天也没个准儿，基本上是见到了什么合适的，临时再去想对策。就像今天遇见的那两个傻瓜一样，遇上了，就宰掉，嘿嘿……”
肥懋干笑了两声，然后抬眼小心翼翼地瞧了老板一眼，见他不说话，只顾吃着东西，也没有任何的表示，于是只好又补充道，“不过，总的来说，像我这样的人，全都会把主意放在那些外地过来的人身上。”
“呵呵，你们这的人还挺团结的嘛，知道一致对外！”冯烨这句话同样不过是随口一说，也并没有多想，然而却把肥懋给吓了一跳，还以为老板这说的是反话呢。赶忙出言辩解道，“没有没有，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团结，否则刚才那三个人也就不会找上我们了。只不过，怎么说呢？咱河边的本地人，有钱的，咱们惹不起，没钱的，像眼前这些人，也包括我，任凭你手段用尽，没钱就是没钱，总不可能凭空变出钱来吧？”
话刚出口，肥懋又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老板……我，我不是说……您。”
冯烨也不管手里还拿着烤串呢，随便晃了晃，表示无妨，然后示意他继续。真要说起来，虽然目前他的钱的确很多，但也是用一点少一点，绝不是凭空就能变出来的。
肥懋见老板并不在意，这才放下心来。他放下了手里的酒瓶，两手使劲揉了揉脸颊，觉得自己一定是今天酒喝多了，不然怎么会频频说错话，要知道，他这一行靠的就是个眼力劲和语言表达能力。
“平时，我通常虽然什么都做，任何能赚到点钱的事，只要危险性不是太大，我基本都不会拒绝。但说到底，这些也都只是小打小闹。比如：去对岸弄点新奇的玩意回来蒙下那些外地过来旅游的人，偶尔在街头摸个包、撬个车什么的……也很难保证收入。像今天宰到这种肥羊的情况，就只能算是意外的惊喜了……”
“你还少说了一样拉皮.条吧？”冯烨调侃道。
“老板，这方面我还真的很少去做……也不是不能做，而是真的赚不了几个钱。”
“不会吧？你难道就没想过在那些人身上做点文章？”
“那些人？嫖客吗？”肥懋愣了愣神后，摇了摇头，“老板，你是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人，虽然看上去什么都能做，但和‘黄赌毒’这三样相关的行当，我们基本上都会尽量选择回避。哪怕真要去做，也绝对会按照规矩，丝毫不敢乱来。”
这回就轮到冯烨感到讶异了，“怎么说？”
肥懋想了想后，悄声说道，“这么说吧，如果把我们河边县看成是一家专卖店，其中主要贩卖的商品就是‘黄赌毒’三种。那么，我们这种人顶多就只能算是在这家专卖店门口摆个诸如算命摊、饮料摊之类的小商贩。在店门口我们怎么坑蒙拐骗都行，能弄到钱那是各自的本事，和我们身后的专卖店没有多大关系。但如果，我们所做的事，敢坏了专卖店的名头，造成了不好的影响，那就严重了，和这家专卖店过不去，那也就等同于是站在了整个河边县所有人的对立面，没有人能承担得了这样的后果……”
虽然肥懋的这个比喻有点不伦不类的，但冯烨也还是听懂了。就以下午他去过的那家市场里的小姐为例，假如有混混或者肥猫这样的人和里边的小姐串通一气，去打那些客人的主意，玩个仙人跳什么的。虽然这么做他们的确有可能成功，但这种情况如果不加以制止，其后果必然会越演越烈，最终使得来河边‘旅游’的人越来越少……如此一来，恶性循环之下，其结果就是大家都要跟着倒霉。一旦没有人来河边县了，那所有人都只能去喝西北风了。说到底，‘黄赌毒’才是河边这里的重中之重，只要这三个拳头产业规范了，哪怕是外来者丢个包，买到点假货什么的，那都是小事，并不会影响到河边县的根基。想通了这些，冯烨就忍不住在心头对河边县的地下老大洪爷多少产生了一点点的钦佩。
微微点了点头后，冯烨又问道，“那这么说你平时找钱也很不容易咯？”
漫不经心地问出这句话后，冯烨的注意力就放在了那盘烤鱼之上。
“谁说不是呢？”肥懋叹息道，“现在这里是僧多粥少，看看满大街的那些小年轻们，全都是打着同样的想法，一个个看着那些外地过来的人，无不是像看着走进狼群的羊。旅游团之类的，早已经被有分量的人打下标记给提前预定了，来到这边，无论是购物还是赌博找小姐，全都被有组织的计划好了，根本轮不到我们插手。所以，经常可以看到街头的那些混子们为了争抢一些落单的外地客而大打出手……不过，最近这个月开始，这样的情况有所改变，老板，你早前也听那个……谁说了，铁哥月初发下话了，最近咱们还真是要一致对外，不允许大家伙在门里斗。可这么一来，现在要弄钱就更不容易了……”
对于河边县满大街的混子，冯烨这些天早已司空见惯，听着肥懋倒出的苦水，不由笑道，“好了，你也别叫苦了……你手机今天一下午收到那么多的电话和信息，也不去看一看？”说到这里，冯烨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着山寨机的牛叉，肥懋兜里的那部手机，早前还远远地被老鬼给扔了出去呢，结果现在看起来，貌似屁事都没有。哪怕是换成苹果，没准那样一下之后也都被摔成了苹果渣吧？由此看来，我大天朝出品的山寨货才是个中翘楚啊！迟早有一天，我山寨大军必将一统这个世界……
咳咳，扯远了！
肥懋干笑了两声，然后从裤袋中掏出了手机。果然，屏幕还亮着呢，一看之下，好家伙，未接电话好几通，短信五六十条。他习惯把手机开成静音，干他这行，通常需要极度的安静，有时候哪怕手机震动的声音也是不可以有的。至于说如此一来，会使得信息的获取不太及时，不过却也无妨，两害相比取其轻。何况只要手头没活的时候，他也会时不时地拿出手机查看，哪怕是错过了来电，他也可以根据情况选择回拨，再说了，知道他的人，大多数都会通过短信联系他。像今天这种情况，不过是意外而已，这不是特殊情况嘛！
对于自家老板能清楚知道自己的手机情况，现在这样的小细节已经不会使肥懋感到惊奇了。甚至，他觉得自己老板肯定就连所有的短信内容都是知道的，虽然这些短信，直到现在就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去看。但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自家老板，那可是无所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