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沿着路边向前滑行。

  魏军转着方向盘,摇下半边车窗,点着了一支烟,狠狠抽了两口,对着前车玻璃吐出两口烟圈,他身体里那四处流窜的那股热浪仍然没有降下温来。

  妈的,他又狠狠诅咒了一句,四处百无聊赖地望望。这样的夜晚总得找个地方找个什么人败败火。

  陈姗姗?那个小明星,不,娱乐圈的人都太开放,不管她装的多么清纯,她都掩饰不了她骨子里的那份风骚劲儿,谁知道他妈的是不是安全的?孙莉?不,孙莉太狡猾,脑子里成天想着能够从你身上榨取些什么?他对女人并不吝惜金钱,但是,像这种挖空心思想从他身上捞到好处,甚至在你身底下辗转承欢的时候都在算计你的女人,他一想就没了**。杨珺呢?固然不错,可是想法太多,她相对是最安全,可是,她就是千方百计想要嫁给你,这个比要钱的还要麻烦?吴美筠呢?他摇摇头,再抽了口烟,有些意兴阑珊了。

  他又打了一个方向盘,吐出几口烟圈,拿起手机,想在这几个人中确定一个合适的人选。有个信息却跳了出来。他边开车边打开手机看,信息来自一个陌生的手机号,信息的内容很简单,就五个字:小心蒋世通。

  他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意思?他几乎立即认定这是那种钓鱼网站发布的破坏信息。

  他抽了两口烟,将剩下的半截烟蒂扔出窗外。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进车窗,令他的头脑有些清醒。他转着方向盘,思想不自禁又回到刚刚那个信息上来了。

  现在此类的钓鱼网站越来越花样翻新,层出不穷的骗术令你防不胜防,可是,这条信息内容不多,内容里没有其他链接地址,看似又不太像是有问题,且内容单单同蒋世通扯上关系,似乎又奇怪了些。

  他重新拿过手机翻开来看看,略一沉吟,按着上面的号码拨了回去,——号码是空号。他又点了一支烟,深思着,再抬头,望了望前方,犹豫了一下,突然将车子并向左侧行道,在前方路口,将车子掉过头去。

  此时,魏家人全部都集中在了客厅,谁也没说话,只有魏莹一个人像只雀跃的八哥,“到底警方搞没搞错啊!怎么会是钱程?我哥得罪过钱程么?我看,没准是因为钱程死了,幕后人故意嫁祸给钱程呢!”

  没人接她的话茬,老杨拿下手机,向魏达成汇报,“六子说,军子刚走,刚刚他的电话占线,现在关机了。”

  陈建生在另一边也拿下电话,“孙存也说,哥一下班就走了,他们没在一起。”

  “怎么搞的?”魏达成重重拧起眉毛,背负着手转了两圈,停下来,又迫不及待地提醒老杨,“打电话给许桡阳,慕浩东,邢卫峰那几个,看看和他们在不在一起?不,你最好把所有他认识的人有可能在一起的全部都给我打一遍,必须马上找到他。”

  “这个时候打这些电话有什么用?”魏莹翻着眼皮,拿起一个苹果放到嘴里边吃边说:“他这会儿准保是在哪个温柔乡里呢!大晚上,难道他会和这几个大男人在一起么?我敢肯定,你打这几个人的电话都没用。”

  她这句话提醒了魏达成,他又示意老杨,“对,你赶紧打那个杨珺的,吴美筠的,还有,还有谁?”

  门口,突然听到阿紫一阵惊喜的叫声,“叔,别找了,是军哥回来了。”

  果然,院子里响起汽车的引擎声,紧接着,魏军大踏步地进门来。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难得,大家都没回房,老杨竟然也没有走。他挨个看看,各个表情严肃,目光齐刷刷地瞪着他,他怔怔,“你们都这么看我干嘛?”

  “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了?”魏达成劈头就问。他的神情相当凝重。不止父亲,除了魏莹,几乎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不同寻常。“发生什么事了?”他说:“我的手机刚刚没电了。”

  魏达成正视着他,“郑东已经被警方逮捕,我从内部的消息打听到警方审讯结果,停车场炸弹,郑东的目标根本不是梁羴,是你,真正买通他的人,你知道是谁么?”他加重了语气,“你绝想不到,是钱程。”

  “钱程?”魏军皱起眉头。“你是说郑东是被钱程买通的?”他难以置信地去看魏达成,“怎么可能?你听谁说的?这消息可靠么?既然已经抓到了郑东,对方已经供出目标人是我,警方怎么没来通知我?”

  “消息绝对可靠,我是通过老张找的警方内部的人,我看到过警方的审讯笔录。”魏达成说。

  魏军仍是一脸怀疑地,“钱程为什么要杀我?我倒不相信,我又没有得罪他。”

  他身不由己地坐到沙发上,“钱程被烧死,郑东这会儿供出钱程,已经死无对证。如今又怎么去证实对方说的是真的?”他不失清醒地与父亲交流着目光,,“你是担心,幕后根本另有其人,因为钱程死了,对方不得已抛出钱程做的烟幕。”

  “我担心的正是这个,”魏达成说:“先不说你和钱程有没有这个仇怨,如果钱程是幕后的真凶还好办,怕就怕在根本幕后另有他人,而钱程只是个替死鬼。这么一来,事情又回到了起点,如今,我们还得仔细想想,到底,你得罪了什么人?”

  魏军在下意识地思考着,突然间心里有根弦被扯了一下,他想起刚刚那个短信了,完全只是一个条件反射的动作,他不由往蒋世通那边望了一眼。

  蒋世通坐在沙发的拐角位置,斜靠在沙发背上,定定地望着他,瞳仁黝黑沉静,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忽然间,他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全然的陌生。

  魏莹突然在一边边尖声惊呼起来,“那麻烦了,如果真的有个幕后真凶,对方没有达到目的,一定不会死心,他会随时找上门来,这样会不会殃及其他人呢?”

  唯恐魏莹等会说出什么风言风语来,陈建生暗里向她递了一个眼色。

  谁料,魏莹立即挺起了脖颈,大声抗议地说,“干嘛瞪我?难道我说的不对么?”她手戳着陈建生,大声地说:“我还没有问你呢!中午,你那两个小时没有开机,为什么关机?还有昨天,我就不相信你的手机真的是没有了信号,你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快说快说。”

  她的嗓门又大又响亮,使得大家不得不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陈建生的脸上,陈建生被她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看她那劲头,恐怕越是阻止越来劲,只得忍耐着,“我不会,我真的没有。”

  哪知,魏莹偏就不依不饶起来,嗓门更大更来劲了,“你就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了,我知道你这表情,你这是心虚,你说,你快说。”

  陈建生心里恨得牙痒痒,就不知道,这个魏莹是不是先天哪根筋没长对,初见时候那份娇憨妩媚,小鸟依人的感觉让他充满了新鲜感和成就感。可是,时日一久,好像就越来越不是那么回事。

  首先,她太过难缠,什么事都必须以她为中心,她说向东,你决不能向西,她说是吃甜的,你不能吃辣的,她要看喜剧片,你就不能看体育频道。在无休止的顺从和忍让中,他那份新鲜感开始越来越多的渗进来一些厌烦的情绪。

  这会儿,他那厌烦的情绪开始从每个毛孔里钻出来。

  没等陈建生作出什么反应,魏达成在旁边怒火填膺地呵斥了一句,“闭嘴,胡闹什么?你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么?你不会说话,可以闭紧你的嘴巴。”

  张萍瞪了魏莹一眼,心里恨铁不成钢的骂着,面上不动声色,“建生天天二十四小时守在你身边,你还不知足么?不要听风就是雨的,什么事都得讲究证据不是么?”她把目光转给魏达成,和颜悦色地说:“警方现在没有通知我们,也就是他们也是不确定的,既然不确定我们在这猜疑它也没有用。”

  “不管警方有没有通知我们,”魏达成断然说:“既然郑东的供词是这个,我们就不能大意,钱程为什么买~凶~杀~人?根本没有理由,如果凶手另有其人,我们就防不胜防。”他片刻不敢耽搁的吩咐老杨,“你现在马上打电话,让老曹从明早开始,找几个人两班倒,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我儿子,出任何差错,我都为他们是问。”

  老杨领命走了。

  阿兰在旁边束手而立,征求意见,“叔叔,要不要煮点东西吃,时间不早了呢!”魏达成掉过头问魏军,“你呢?你要吃什么?”魏军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摆摆手,“不要吃了,都下去吧!”他注视着魏达成,“爸,我们到书房。我有事和你说。”父子两个并肩上了楼。

  张萍收回目光,慢慢靠到沙发上,听到魏莹叽叽喳喳的又要开口说话,她恨得牙痒痒,低声骂道:“闭嘴,你没长脑袋么,没有看出来你爸心不心烦,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我看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她示意陈建生,“从现在开始,你盯着她,一句话不该说的话也不要从她嘴里冒出来。”

  陈建生有些为难地,“妈,莹莹也不听我的啊!”

  “从现在开始,我给权利让你管着她,教她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如果她再胡来,你就告诉我。”

  魏莹拿眼翻了翻陈建生,不满地甩了甩肩膀,不满意地撅起嘴唇,“妈,你干嘛让他管着我?我不听。”

  张萍闭上眼,用手支着额头摆摆手,“赶紧的,你把她带上去,要不然,她会把我烦死。”

  魏莹心不甘情不愿的被陈建生扯上了楼。房间总算安静了,张萍疲惫地睁开了眼,这房间的安静没有缓冲她的烦躁,心里不知怎么依旧是乱糟糟的,左眼皮这两天一直在跳,跳得她坐立不宁。忽然看见坐在对面的蒋世通了,整个晚上,他一直没有说话,不喜欢说话一直是他的性格,可是,今天似乎几就太沉默了些。

  “世通,”她不自禁地唤了一声。蒋世通慢慢把头抬起来了。“怎么了,儿子?”她小心地研究着对方的神色。“没事吧!”

  “没事,”蒋世通说。他望着张萍,喉结的位置蠕动了一下,半晌,从嘴里僵硬地吐出几个字来,“妈,你爱魏达成么?”

  张萍怔怔,“当然爱。”她四下看看,望着厨房里忙着的阿紫和阿兰,她递了一个眼色给蒋世通,压低了音量,责怪道:“怎么直呼你爸的名字呢!让人听见多不好。”

  “爱就行。”蒋世通转回目光,望着那烟头上的火光,烟头忽明忽暗地燃烧着,他却没有把那烟放到嘴里,而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烟头,看着烟雾向上缓慢地升腾。他的眼珠黝黑,烟头上的火光映照在他的瞳仁里,像两束阴郁的小火苗,火苗周围却好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张萍深思着望着蒋世通,儿子的这个表情倒是不常见呢!紧抿着嘴角,法令纹像刀削出来的,眼光笔直盯着面前的那缕烟,这样的神情似乎有些熟悉。

  那似乎是很多年前,有一次,她家原来的保姆桂姐从院子里给儿子抓来一只小青蛙,没玩两分钟,那只青蛙就被他破了膛,肠子扯得到处都是——。当时,儿子拿着小刀站在那只青蛙的旁边,刀尖血琳琳的向下滴着血,他脸上的表情就像现在这个样。

  这么望过去,她的后背忽然凉飕飕的窜起了冷风,心莫名地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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