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老沈还没睡,在沙发上歪着身子,就着台灯的那点光撑着老花镜在那瞧着手机。听到卧室门响,看见沈洁出来,老沈招呼她,“来来,你帮我看看这几个字,”他直起了腰,拿下镜子,擦擦镜面,嘴里骂上一句,“老了老了,连字都他妈看不见了。”

  沈洁过去看看他的手机,抬头诧异地去看老沈。老沈指给她的手机页面上是一个理财宝,什么年化利率,项目期限,项目总额,加上乱七八糟的数字,她一看头都大了。“什么时候对这个感上兴趣了?”

  老沈重新戴上老花镜镜,把手机拿远些,“老王孙女把帮我下载的,这个收益还真不错,比银行高了不少。”

  沈洁指给他,完后在旁边慢慢坐下来,她看了老沈一会儿,“这可不是你的做派?”

  “闲着干嘛?”老沈眼睛盯着手机,盯了一会儿,咳咳,有些不自在地换了一个姿势,气氛有些安静,空气里有些尴尬的东西再流动。自那次冲突之后,这似乎是父女两个第一次单独相处,相对而坐。往常有眀萍在,没话找话的,气氛还不至于这么令人不自在,可是,这会儿,眀萍不在,更深人静的,实在有点不习惯呢!

  父女两个一时都觉得无话可说。沈洁从沙发上起身,往房间里走,嘴里说,“睡吧!别弄的太晚了。”

  老沈又咳咳,在她走近卧室门口,手扶到门把手的时候,突然开了口,“我手上有四万,你那房子别卖了,这钱拿去给聪聪交赞助费,不够,六月份还有一笔定期的,三万二,不够,你自己再想办法,我和你妈也就这个数了。”

  “不用,那钱你们留着吧,回头,带妈出去转转。”

  “转什么转,有什么可转的?拿着自己的钱去别人呆腻味的地方凑热闹,不值。”

  沈洁转过身,声音不知不觉柔和了。“行了,聪聪的事,我自己想办法。钱都是人赚的如果他能说话,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我清情愿那房子不要,睡到大马路上。”她转身过去,打开房门。

  聪聪已经睡得熟了,腿压着被单,小肚皮裸露外面。她小心将那衣服放下来,又把被单轻轻抽出来,贴着他肚皮位置盖好。

  她盯着儿子瞧了一会儿,看见儿子枕头底下好像压着东西,露出一角,她掏出来,是一个纸叠的手枪。

  那手~枪叠的平平整整,似乎不像是聪聪所为。她把那东西放到茶几上,看着那枪~身上的彩纸图案,心思一动,下意识地将那手~枪枪套卸下,小心拆开。果真是那本财经杂志的封面。她望着杂志封面,那纸已经皱皱巴巴,可是,画面上的人仍旧笑的如烟花般灿烂。

  房间里,静的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她关了灯,在黑暗中沉寂里一会儿,借着月光把手~枪按照原来的折痕叠好,好一会儿平复情绪,看着窗外宁静的月光,听着儿子那均匀的呼吸声,她闭上眼,喃喃和自己说:“沈洁,你该记得你的身份,现在,你什么都不应该想,早早结了这个案子才是最关键的。”

  上午的时候,魏军接到了王光亚的电话。王光亚是魏军小时候的同院街坊,比他年长几岁,同住一个大院。那会儿,五六岁的年纪就已经开始拉帮结派。一个大院里的和另外一个大院里的孩子常常闹意见,起纷争。

  魏军那会是这些孩子里年龄最小的,真正动上拳脚棍棒吃亏挨打就是常有的事。

  当时,魏达成夫妻两个忙着打江山,根本无暇照顾他,只是塞给他的零花钱越来越多。

  魏军常常把多余的零花钱拿出来分给大家,这使得他逐渐在一帮孩子中建立了地位,于是,起纷争的时候,花他钱最多的那个就最卖力气。当时,王光亚家里的条件最差,花魏军的钱最多,所以,打起架来,王光亚也是最出力的那一个——。

  童年的生活里,大院里的那帮小伙伴们陪伴了魏军大半的时光。后来,从大院里搬出来,大家又联系了几年,然后是他去日本,王光亚留在了北京,按部就班地上了大学,大家逐渐失去了联系。

  前些日子,王光亚想办法联系上了他。他才知道,现在的王光亚刚刚晋升丰台三小的校长。

  天成集团这几年在北京做的如火如荼,王光亚不可能不知道魏军,早些年,他觉得自己和对方差了十万八千里,两个不同阶层的人坐下来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没人会因为小时候和你是发小就得惦记你一辈子。他没敢奢望,几次思想斗争才硬着头皮把电话打过去,他说的含蓄,想不到,魏军二话没说就拨了一笔赞助款过来。

  他过意不去,几次三番打电话找魏军想和他喝上两杯。

  三小虽是公立学校,师资力量这几年居高不下,在一些公立小学里已经有了相当的名望,但是,到底学校也算有些历史,教学楼和办公设施都已经相当陈旧,连学生座椅都已经破损不堪。

  王光亚看魏军果真过来了,心里很高兴,找了个年轻的女孩陪着一路带着魏军观摩几个电教室。

  女孩叫汪莉花,三小的舞蹈代课老师,二十几岁的年纪,长的乖巧可人,眉目灵动,人很细心,一路领着魏军过去,遇到有台阶的地方,还不时地伸出手搭着魏军的胳膊示意他小心。走了没多久,两人就彻底熟了,她的笑声越来越止不住,随着魏军眼光在她的脸上停留的次数多了,眼光更是水汪汪的,身子常有意无意地倾着过来。

  有教员远远和王光亚汇报说:“王校长,有个家长要见你,在你办公室等着呢!”

  “谁啊!”王光亚问。悄悄看了一眼身边那两人,“军,你先看着,我先回办公室,到时间,我们去吃饭,小汪能喝着呢!让她陪你好好喝两杯。”深看了一眼汪莉花,“好好陪我哥们多聊聊,他可是咱们学校的财神爷呢!真的陪好了,你年终奖金都能多个位数。”

  汪莉花弯唇笑了起来。注视着魏军,她那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红晕,“我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能将魏哥陪好呢!”她的声音很好听,每一个字每一个字出来都带着甜味。

  魏军瞧了她一眼,看着王光亚的背影走远了,冲着那边笑了笑,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小子,从小,我就看他心眼多,想不到,为人师表了,还出这一招。”

  汪莉花眼光目不转睛地停在他的脸上,对上他的目光,笑容变的温柔了,“什么招?”

  魏军没答她,反倒笑着问:“小汪老师,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

  他笑容深了些出来,“我还以为你也就十八呢!”

  汪莉花笑的更妩媚了,抿起嘴唇,嘴角翘的像个月牙,娇嗔道,“哪有那么小?二十四了,女人当中算大的了,在我老家,十八岁的女孩不上大学就结婚做妈妈了呢!你不知道我妈急的呀,天天催我找男朋友呢!”

  “是么?”

  他们站在教学后楼,不远处,不知是哪班的孩子在上体育课,老师在吹着口哨,一帮孩子仍然没有安定下来,嘻嘻哈哈的推搡着。

  魏军收回目光,眼光停留在对方脸上,不得不说,对方长的算漂亮,虽然不是有多惊艳,三分姿色,加上两分修饰,再加上一个很好听的声音足可以打到七分,如果他没有见过世面,如果早些日子,这样的人会毫不犹豫成为他的猎物。

  他不知不觉地笑了,“小汪老师,如果不是我已经有了女朋友,我一定追你。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我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可以帮你介绍介绍。”

  小汪红了脸,“哪里还容得下我来挑?”她凝视着他,眼角漾出了几许春情,遍布在眉梢,“只要对我好的,其他的我都不在意。”她睫毛向下垂过去,改了称呼,声音娇嗲地,“魏哥,你别忘了,你可是答应我的。”

  魏军又笑了笑,目光从小汪老师脸上收回来,向四周瞭望。那群孩子中,有人做着立定跳远,人群中有加油叫油的喊声,跟着又有人恶作剧地起哄叫着:“笨蛋,笨蛋,再跳一次。”

  他看了那帮孩子一会儿,往教学楼走过去,边走边说:“你瞧那穿蓝衣服的孩子,他就是再练上个十年二十年都不会蹦的比这远。”

  汪莉花边看边跟着过去,有些不解地问:“那为什么?魏哥怎么看出来的?”

  魏军笑着说,“有些事,你心再高也没用,山鸡再蹦跶,也飞不出鹰的高度来。”

  汪莉花眨了眨眼睛,望着那边,嘴唇蠕动两下,慢慢的表情淡下来,硬生生将后面的话收住。一路过去,便紧绷着脸不再说话,没了刚刚兴奋热情劲儿,也刻意与魏军拉开了距离。

  到了二楼楼梯口,小汪打了声招呼,连人都没给领到王光亚的办公室,找了个借口就不见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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