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一直在下,到了下午也没有停的意思。

  魏军坐在车驾驶座上,手扶着方向盘,等着杨珺上车,发动车子。

  车里很安静,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只听到大雨轻拍着窗玻璃的声音。

  车子拐过一个路口再拐过一个路口,杨珺终于耐不住了,偷偷着他的脸色,看了又看,讷讷地说:“我,我和叔叔真的是凑巧碰上的,你别多想。”

  魏军转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看着雨刷扫着坠落在玻璃上的雨珠,颇有耐心的重复着那一个动作,他若有所思地注视了一会儿,不觉笑了一下,“我有说什么了么?”

  “你嘴里没说,可是,你心里是这么想的。”

  魏军又笑了一下,摇摇头,望着前方,“坦白说,杨珺,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真的挺吸引我的,长的甜美,人又有气质,说话也大方,又是正经八百的女孩,说实话,我真的有打算,如果有一天,我想结婚了,你很有可能是个最好的人选。可是,你知道我烦你哪么?你太有心机,可是,你这个心机你完全没有用到该用的地方,你讨好与我有关的所有人,甚至不知道你讨好的那个人是不是我所喜欢的?你浪费那么多时间那么多心思有用没用!”

  杨珺被他说的面红耳赤,“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正好遇到叔叔。我还让叔叔不给你打电话呢!”

  “你知道,”他气定神闲地转着方向盘,继续往下说:“有时候,我觉得你像谁么?你真像张萍,我越来越觉得你身上有张萍的影子,竟耍些用不着的心机,这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杨珺有些心慌了,她不安地坐在那儿,摆弄着自己的指甲,生平第一次有做贼被当场抓住的感觉。可是,比这心虚更加强烈的是因为他那捉摸不定的表情而带来的那种惶恐的感觉,她懊恼地意识到今天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可是,一时间,她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因为他的表情太笃定,太有把握,在这样的笃定下,她的底气不足了,“我不是耍心机,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

  “我从小就在女人堆里打滚,”他打断了她的话,说的心平气和,“我交第一个女朋友的时候才八岁,你说,我对女人有多了解?别说你这么小的女孩,就是张萍那一把年纪的人,我也同样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杨珺的声音微微轻颤的,“我只是想你,可是,你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有呢?”

  “一个男人想起一个女人,如果他能想,他也就想了,如果他不想,你再提醒他都没有用。可是,就是有很多女人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打了一个方向盘,顺便看了她一眼,看着她那一脸无助的表情,往日尊贵无比的大小姐这会儿像个可怜虫,他的心有些软了。

  到底,对方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呢!以往,她毕竟是给过他快乐的,这样说似乎太残忍,似乎太无情。可是,他得让她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把握的人,只有这样,他将来才不至于太麻烦。

  车子靠边停下来。杨珺惊觉了,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到了她住的地方。这是他送给她的一处房产,房间不大,只有两居室,但是,因为距离达琳不远,方便他来往,所以,她也欣然接受了,并在装饰上用了一番功夫,使得这个房子虽是不大但是却充满了温馨。有一段时间,这里是他们朝夕相对的爱巢。只是,这里面的甜蜜似乎已经相隔好久好久了。

  她坐在那犹豫着未动。

  “我下午还有事,”他依然说的心平气和,“改天我再来。”

  改天?改天又是哪一天?她心里突然慌乱起来,使得她一时忘记里尊严和面子,迫切地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用她那柔软的充满热量的身体贴着他的,用嘴唇去吻他的脸庞,她讨好的,顺从的,委屈求全的促声连说:“对不起,我清高,我自傲,我放不下架子,那只是因为我爱你啊!我千方百计讨好你的家人为的是什么?难道我为的不是你么?”她去吻他的嘴唇,她那柔软的像棉花一样的嘴唇紧紧压着他,小巧的舌头像水蛭一样钻进他的嘴巴里,缠住他的。

  他原本冷淡,原本疏远的脸孔,因为这柔软的嘴唇,因为她那滚热的小身体动摇了。她又去撩他的衬衫,解他的衣扣,她整个人都在他的怀里蠕动着,火热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越来越急促地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窗外,雨一直在下,直到傍晚。

  夜色——降下来。

  帮着聪聪洗过澡,收拾完,明萍出房间,看着老沈坐在沙发上,按着腰.。她过去,一声不吭地按揉起来,不时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好一会儿,才算听到敲门的响声,她心里一喜,赶紧起身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看着沈洁出现在门口,她难掩兴奋的神情,接过沈洁手里的手袋,压低了音量关心地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点事。”沈洁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拉开卧室的房门往里看看,放轻手脚再把门小心关上,“聪聪怎么睡得这么早?”

  眀萍跟在后面,放低声音:“中午在幼儿园没有睡,一直等到你现在,实在熬不过去了,坐在那儿,眼睛瞪得滚圆,可是还是没抗住,看着看着睡着了,我刚把他抱过去。”

  过到沙发这边,看见老沈,直着腰,站起来活动着腿脚,沈洁问:“好点了么?”

  “妈的,”沈常业抬头看了眼女儿,骂了一句:“真不服老不行了,多大的事啊,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好,真不知道哪地方邪门了,好像变成泥捏的一样。”

  沈洁过去从手袋里拿出一瓶药油来,递给从后边跟过来的眀萍,“这是我托吴胜光从香港带过来的,说是很好使,帮爸试试这个。”她的声音很温和,一改往常那份硬邦邦的模样。

  沈常业诧异地往她脸上瞧了一眼,看她低着睫毛,唇角咬得紧紧的,眉宇间有份复杂的神情,他伸胳膊往上拉拉,悄悄看着女儿,忽然问:“达琳那边怎么样了?”

  “不知道。”沈洁心不在焉答了一句,抬眼发现父亲正看着她,脸上是那份研究的揣摩的神情。她有些不自在,抬脚往厨房走,声音扬起来,“做的什么,真有点饿了呢!”

  “唔,”眀萍醒过腔来,跟着过去,“都是你爱吃的。”

  两人到厨房,把饭菜端出来摆上桌,摆碗筷。坐下来,眀萍又去细细端详女儿,不禁怜惜地叹息了一声,“这才没几天的功夫,黑眼圈怎么都出来了?怎么工作很累么?在警局那会儿也没见你这么憔悴的。女人是禁不住熬夜,营养不良,作息不好,都会老的快。三十,再往后,四十五十数着过去,像我们这把年纪,想什么都有心没力。”

  她神筷子给沈洁夹菜,想想,又忍不住说:“那个刘成宇长得不错,又没结过婚,难得,人家还不嫌弃聪聪。错过他,你很难再找到这么好的了。”

  “我和他不可能。”沈洁扒着碗里的饭。“我不是再给聪聪找爸爸,我是在给自己找爱人,如果单单是因为他没有嫌弃聪聪,我就同意,那对人家是不公平的。”她夹了口菜放进嘴巴,边嚼边转移了话题。“妈,我想清楚了,我还是想把聪聪转到冯老师那个学校。”

  明萍啊了一声,嘴巴僵住了,忘了那个话题,新的担忧马上接踵而至,“行不行啊!转到那边,不属于我们这片,听说很难进,又要找人,还要交什么赞助费,哪里能有这个关系?你爸说,他不认识教育系统的。”

  “我自己想办法。”沈洁说。

  老沈在旁边把话接过去:“干嘛非得要进这个学校,离我们这又这么远,上学放学,你又工作又上班的接送,平白又多了不少麻烦出来。”

  “我了解过,”沈洁说:“那个冯老师的确对这种孩子有一套,他自己也有个儿子,带的很好,上个月刚刚获得北京市少年书法比赛一等奖,比聪聪的情况还严重,聪聪除了不说话,其他方面跟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我有信心。过两天,我就过去,求求那个校长,实在不行,大不了交点赞助费。”

  “能行么?”明萍眼里的神色很复杂。“我们在东城,学校在丰台。你工作的地方到底离我们这近,真搬那边去,我去一趟来回加上堵车就得两个小时。你自己接送,时间又不对。”

  “我想好了,回头把我们那套房子卖了,真的能进去,就在那学校附近租间房子,大不了,找个工作就挨着那学校的,把车费算进去,待遇低点也划得来。”

  “这样啊!”明萍担忧神色更重了,卖了房子,唯一的家产就又没了,耗了这么多少年,青春没了,工作也不定,加上这么个孩子,手里又没有积蓄,好不容易攒套房子出来,马上就要变成别人的,谁又不知道,真要变成钱卖出去,那几个钱又怎么能禁得起这么折腾的。自己这边,又没什么积蓄,吃吃用用还行,想要拿出一笔支助女儿,又不是她的能力所能办到的。一时间,她心里伤感焦心,又无能为力,瞧着女儿,本想再说两句,看她脸色深沉,眉端紧蹙,满腹心事都写在脸上,不忍心再加重她的负担,只得咽下话不说,脸上却已经满是忧郁而藏捺不住。

  老沈那边没做声,他这个女儿的脾气他比谁都清楚,真要认准了的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赞助费?他再不懂行也知道,那笔数字绝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心里有些不明白,又不是没有学上,好端端的折腾个什么劲儿呢,可是,看着桌子上的那瓶药油,他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