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惹了什么麻烦么?”孙存望着他说:“看样子,麻烦似乎不小呢!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是大事。【】”

  魏军没立即回答,也就是,对方不是要钱那么简单。事出后,连续几天时间,他帮着梁家人筹办梁羴的身后事,双方还没有时间坐下来谈。梁羴死在他的车上,即使凶手是冲着梁羴而来,对方一定也会死不承认,反咬他一口。原本他以为,梁家事后会找他交涉,他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梁家说不好会狠狠的敲他一竹杠。但是,几天过去了,梁天全始终没有露面,连个电话都没有,如今,对方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孙存出去后,他掐了烟蒂,望着窗外。那伙人仍然在那儿,虽是没什么作为,但是,数十个人站在一起仍然是显眼的,醒目的。

  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眼睛仍然盯着外面。

  “哥,”程子在电话里说:“昨个晚上,有伙南蛮子在金色人间,每人只要了一支酒,却疯了整个晚上。以我观察,这伙人不是简单来取乐的。我寻思着跟你说一声。晨哥今晚会加派人手过来,要不要动他们?”

  “他们样貌记清了么?”他问。

  “不用记,”程子说:“一看长相就是南蛮子。”

  他略一沉吟,吩咐过去,“多安排些人手,他们玩的不会太过分,我们就不拦着他,给他们提供地方,别起冲突,我看他们想玩什么花样?”

  放下电话,他仍然站在窗口的地方。达琳,达利,军成和金色人间,他们的人同时出现,却并不生事,到底,这个梁天全什么意思呢?如果想要钱,大可以直接说出个数字出来,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沈洁敲门进去的时候,看见魏军咬着烟,正桌上桌下找火机。找不到,抬头看是她,有些心烦气躁的说:“妈的,刚刚还在这呢!”

  沈洁瞧着那桌子上的文件,不动声色从文件中间摸出火机。那火机机身单薄,不经意见,倒是不易察觉夹在纸张之中。

  魏军接过去,点着了烟,扔了火机,吐个烟圈出来。沈洁抬起睫毛,悄悄看了他一眼,复又把头低下,看着他签字,轻声问:“干嘛这么心浮气躁的?”

  “妈的。”魏军边签字边骂道:“姓梁的就是不露面,你打他电话,接的都是他儿子,带这么一大票人整天在我这耗着,这会儿,各个大门口都堵着一帮人,也不知道这孙子什么意思?我这边还乱抹布裹脚呢!”

  “他一定不是要钱。”沈洁说。抬头,远远望向窗外,“这些人来了一个上午了。”

  魏军扔了笔,站起身来,走到窗口的地方,瞭望着,半会儿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这老小子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他不露面,我也不说话,这百十号的人吃喝拉撒,我还供得起。”

  他把目光转向生产大楼那边,看了一会儿,忽然蹙了一下眉,“新婚之夜,偏偏,实验室里起了一把火,有没有看到媒体怎么写的?”

  “说是魏达成娶了张萍,陈美琳显灵了,一怒冲冠烧了达琳。”沈洁说。

  魏军仍然望着那边,嘴角上浮起一丝冷笑:“你说,这算不算是蒋世通送给他妈的一个大礼?不知道张萍这几个晚上会不会做恶梦?却不知道,原来是她那个笨蛋儿子惹的祸,酒精爆炸?”他狠狠磨了下牙,“蒋世通,这个王八蛋,我回头再跟他算这笔账。”

  沈洁悄然注视着他,看着他的肩膀和后背,她的心里在叹息着。原来,男女之间,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即使之前有多陌生,即使那人站的位置遥不可及,只要有了肌肤之亲,那种感觉就不自禁的亲近起来,而没了距离。

  告诉他吧!应该告诉他,他是危险的,告诉他,这场火不是意外,只有告诉他,他才能够有所防备,只有告诉他,他才会有所警觉。她紧紧注视着他,心里几个念头在剧烈地挣扎着,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吐出半个字来,就听得门口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门被砰然推开,两个年轻男子一左一右拉着门立在两边,随后走进一个大约五十几岁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看起来就是那种典型的南方人,身材不高,很瘦削,五官有棱有角,皮肤微黑,眼窝深陷,很高的眉骨,加上一道浓密黝黑的长眉,这使得他看上就有股子不怒而威的凶恶劲儿,尤其那眼光,阴沉而带着寒意,看过去,不免令人心生怯意。

  两个人同时怔住,达琳门口有保安,这三个人,没有经过任何预约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目前为止,接待处没有上来电话,也没有任何人跟着进来,完全不是闯进来的,好像凭空降下来的一样。

  “梁叔,”魏军无暇问及旁的,挺起了腰,起身过去,心里打起了鼓,面上仍然带着客气,“这么好来看我?”在梁羴火化那天,他见过梁天全,而后,两人再没打过照面,如今,这人突然不请自来,看那架势也是来者不善。

  “来了北京这么久,魏总也没请我到公司来看看,我来看看,魏总不见怪吧!”梁天全说话时面无表情,声音很高,难得,他还能讲的一口普通话,虽不是很标准,却句句清楚。

  魏军客套笑道:“怎么会见怪?我想请还请不到呢!”示意沈洁,“沏茶。”

  梁天全坐到了沙发上。一左一右站着他的两个儿子。较之梁羴,他这两个哥哥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不苟言笑,五官倒像极了梁天全。

  沈洁把水烧开,沏茶,每人倒上一杯。耳边听的梁天全说:“我以为达琳的保安应该严紧,想不到,我们还能这么轻松的闯入进来,魏总真应该好好教训这帮手下。”

  魏军哦了一声,“这话应该怎么说?”他正视着梁天全,“难不成,梁叔是走水路进来的?”他笑着说,“那又何必呢?达琳也不是什么军事重地,需要警卫队全天二十四小时保卫巡护,更不是什么生人勿近的地方,梁叔想来,我随时恭候。”

  梁天全哼哼,端过茶杯,刚放到嘴边,垂下眼皮撩了眼那杯子,到底还是将杯子放下,杯里茶水竟似一口没有喝。

  魏军把杯子端起放到嘴边,啜了一口,再啜一口,茶水滚烫,他需小心吹着那水的热气,才能喝到口中。

  借着这喝水的功夫,他心思快速转动。他心里有气,却提醒自己得沉着,不是他怕了这帮人。自己在明,对方在暗,对方把脑袋拴到裤袋上,刀光血影的生活过的乐此不疲。自己身前身后还有一帮子人,对方这么做摆明了是想惹恼他,翻起脸来好说话。

  有一会儿功夫,两方人谁都没有出声,只有魏军喝水的声音,吹着热气,且心平气和。

  梁天全和他的两个儿子交换了眼光,也端起那茶杯喝了两口,终于耐不住对方的稳定沉着,妈的,不知道对方怎么这么沉着的?几百人连着吃住了他几天,他的反应像无事人一样,简直气死个人了。他无法再忍耐下去,放下杯子,粗声问出口,“老三因为魏总无辜丧了命,魏总预备怎么处理这事?”

  魏军抬眼去看他,“警方现在没有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凶手的目标是谁,梁叔何出此言是我连累了梁羴?”

  梁天全立即掀高了眉,瞪圆了眼珠子,“老三是坐着你的车出的事,难道,凶手的目标还能是他么?这还用得着问?”

  “梁羴一来北京,坐的就是我的车,即使车是我的,对方目标是他也不奇怪。”

  “这是什么话?如果对方真的目标是梁羴,干嘛在广州不行,非得追到北京把人杀了?”

  魏军笑道,“这个,你得去问那凶手,他是怎么想的?广州是你老人家的地盘,三合帮的人又多,凶手不敢在广州动手,一路跟着到北京,找个生疏的地方动手,拉上个垫背的,这也不奇怪。”

  梁天全瞪视着他,两道浓黑的眉毛狠狠攒到了一起,“一路跟到北京?凶手不是北京人么?怎么可能一路从广州跟到北京的?”

  “谁说动手的一定是直接仇家?对方一路跟踪过来,找个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作案,转移目标,完全有这个可能。”

  梁天全被说的有些冒火了,“这只是你的分析,”他几乎快咆哮起来,“警方证据没出来,你又凭什么这么说,对方的目标是老三?何况,前两天,达琳失火更加说明问题。那人的目标就是你。“

  “这是两码事,达琳起火的原因是实验室操作失误,如果凶手真的想要我的命,分分秒秒可以取我的人头,完全不必这么迂回。咱们就事论事,”魏军说的很干脆,相较于梁天全的态度,他很客气,但是,他的客气丝毫不低气,反倒充满了风度。“警方没有拿出任何明确的证据出来,你我都不能在这妄加猜测,我们今天就当做话家常。一直以来,我和梁羴的关系都很好,他三番五次的来北京,我那次不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他?梁羴出了事,作为他的朋友,我的难过绝不少于你一分,不能他还尸骨未寒,我们先在这起了争执。梁羴未尽孝道,就抛下了你老人家,作为他的朋友,我有义务替他照看他的家人,”他拖过支票夹,写下几笔,撕下来,起身,绕过桌子,隔着茶几坐到梁天全的对面,同时把支票放到他的面前,简短明确地说:“五百万,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梁叔收下来,早日带着梁羴回到广州,让他入土为安。”

  梁天全扫了一眼那支票,不为所动的,“五百万?我儿子的命就值五百万么?你在打发要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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