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玄低沉中略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在山洞中幽幽回响着，一时间竟让四周的山壁连同无数钟乳石都一起微微震动起来！
仿佛连灵湖也都一同受到了影响，平滑如镜的湖面顿时涟漪顿生，有轻微的“哗哗”声响起，青玉圣莲被轻轻推动，悄然摇摆起来。
天尊之威，果真非同凡响，哪怕仅仅是稍露怒意，万物都似要瑟瑟发抖一般！
然而，听到徐玄暗含怒意的话语，感受着他投来的质问目光，钟晟却像是浑然未觉一般，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自顾自地望着湖底，目光随着青玉圣莲生命精华化作的银线般的光蛇而移动。
“钟大人！”
见钟晟仍旧没有理会自己，徐玄不禁把手中的龙头拐杖握得“咯吱”作响，脸色有些难看，心中的不满顿时似洪水一般汹涌而来，但是，他却无法发作！
因为眼前这位的身份可非同一般，地位甚至比自己那位闭死关的霍师叔都还高，因为它就是落星宗的立宗之本——那尊地阶灵器碧落钟的器灵啊！
故而面对这样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人物，徐玄心中纵有天大的不满，也不敢发作出来，他虽说是落星宗之主，修为更在天尊之列，但也不敢强迫钟晟做任何他不愿做的事情。
毕竟他需要借助器灵的力量，才能完美地操控碧落钟，借此方才能震慑住其他两个虎视眈眈的敌人！
若是自己与器灵爆发了矛盾，一直密切关注着这里的青罡剑宗与逍遥门的那些老家伙们，说不定又要蠢蠢欲动了。
为了这个原因，徐玄只有选择忍让，于是在深吸一口气后，语气变得温软了许多，隐约间更是增添了几分哀求之意！
“钟大人！”
也不知是徐玄接连两声包含着不同语气的呼喊起了作用，还是他常年来放下姿态始终忍让的态度感动了钟晟，总而言之在那么一刹那，钟晟显然有所触动，身体微不可查的轻轻一颤。
又沉默片刻之后，他终于幽幽叹了口气，抬头出神地望着洞壁顶端那一颗颗闪烁着莹莹光彩的萤石，目露回忆之色。
徐玄见状当即心头一喜，甚至还有几分激动涌起，不过也知趣地不敢出声打扰，只是佝偻着身子在一旁耐心等待着。
“你可还记得千年之前那场虎头蛇尾的调查么？”钟晟忽然问道。
徐玄闻言不禁一愣，不明白这与那头黑虎之间到底存在何种联系，但他不敢多问，好不容易才让这家伙开口，还是耐心听他说为好。
“这我自然记得，那次调查在当时可是一件轰动沧州的大事，当时明面上的几个大势力都有参加，堪称规模宏大，意图发掘此地比之其他八州贫瘠的根源所在，然而经过一段时间后却毫无所获，最后就不了了之了。”徐玄答道。
“没错。”钟晟像是回了到当年一般，目光中竟满是怀念之色，只听他幽幽说道：“当年落星宗刚立宗不久，急需提升自身名气，所以当年你师父和师叔两人以及另外一位长老也主动参与了其中……”
“那次调查可谓空前绝后，光是天尊境的大能就有三位，甚至还有一位隐世家族的坤元境老怪坐镇！然而可惜的是，即便阵容如此强大，在经过整整两年的仔细勘探之后，却也几乎一无所获，沧州的贫瘠之谜依旧未能解开。”
“而那位坤元境老怪自然心有不甘，这一切虽说是其心血来潮之举，但他也不想就这样灰溜溜地返回隐世家族。”
“于是，在两年后的一天，在无数人的见证下，他不惜耗费自身珍贵的生命精元，以坤元境的逆天修为施展时光神术，回溯时间长河，妄图看一眼沧州形成及发展的始末。”
说到这里，钟晟的眼神忽然一变，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场景般，眼底深处泛起一抹浓浓的忌惮之意，甚至连接下来的说话声，都变得隐隐颤抖起来！
“当时我还不能像现在这样做到外界化形，只能在碧落钟内部好奇地看着那老怪推演。”钟晟顿了顿，像是咽了口唾沫，接着道：“那日，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色，双眸赤红如火炭一般！”
“紧接着，那老怪突然表情一阵扭曲，嘴里怪叫道：‘龙陨之地！竟是龙陨之地！龙脉……’然而还不待他后面的话说完，晴空没有任何预兆得忽然一道黑色惊雷落下，他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就被劈成了飞灰！”
“那可是坤元境的绝世强者啊，号称有只手覆地之能，没想到竟因泄露天机而被黑色劫雷直接劈得飞灰湮灭，连元神都在一刹那被完全摧毁了，干净彻底地魂飞魄散！”
“自那一日后，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修士都不再探寻沧州贫瘠之谜，甚至连那坤元境老怪的死都缄默不提，生怕惹上什么因果……”
徐玄在一旁安静听着，看上去颇为镇定，然而内心却丝毫也不想表面那般平静，而是如海浪般惊涛骇浪，翻涌不休。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千年之前那场浩荡开场却草草结束的调查，其中竟会隐藏着这样的秘辛，一场推演竟会触动天机，惹来恐怖的黑色雷罚，导致坤元境强者陨落！
“那之后呢？那所谓的……龙陨之地，到底是指的什么？”
在说那四个字的时候，徐玄心中其实一阵紧张，生怕也招来什么因果，但转念又想到泄露的天机不再算是天机的时候，这才最终释然了些，出口问道。
这时钟晟回过头来，怔怔地盯着徐玄，幽幽叹了一口气后方才缓缓道：“后来？你师父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在亲眼见证那老怪的死亡之后也依旧没有打消探寻的念头，至那之后一直在暗中调查。”
“起初，他云游沧州各处，我以为是在寻找突破的契机，但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家伙是在寻找那处龙陨之地！”
“我问他这样做的意义所在，他兴奋地告诉我说，落星宗将随此地的出世而一飞冲天，将有宗内弟子获此机缘，带领落星宗成为这沧州霸主！”
“我刚开始以为他修炼出了问题，走火入魔伤了神智，但他说不是，他说是在渡凡境感知期的梦境中看到的这一切，绝对不会有错。”
“渡凡境的梦境？”徐玄闻言心中不禁一跳，他自然知晓这代表着的意义，若是一切真如师尊说的那样，那么就一定会实现，因为渡凡境的梦境往往是未来一角的影射！
比如当初他在感知期的时候，便梦到自己在几十年后成为天尊，继任宗主之位！而一切也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看到徐玄眼中的诧异，钟晟接着说道：“我当时也如你这般惊讶，但终究有些不太相信，直到后来……他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他发现万妖山中的一位兽王也参与了当年的调查，并且之后也没有放弃，你师父怀疑它知道些这其中的秘密，所以暗中跟踪了一段时间，结果还真的有所收获！”
“为了稳妥起见，你师父并没有冒然行动，而是选择回来与你师叔商量，制定周密计划。”
“他们最后决定活捉那头兽王，直接抽出它的记忆，读取那段秘密。”
“然而那一战却十分惨烈，因为低估了兽王的实力，导致最后虽然成功捕捉，但你师父却重伤至死，连你师叔也百脉俱废，差点沦为废人一个。”
钟晟语气低沉，心情沉重至极，而徐玄更是心绪波动不定，脸上浮现出浓重的悲伤表情。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那么久的时间了，然而对于两人而言，那都是一段不忍记起的回忆。
此时，徐玄也终于明白钟晟之前始终不愿告诉自己这件事的初衷，同时他也知晓了那头兽王的身份，必然就是之前被困在黑森林封印之地的黑虎了，只是没想到它竟然是杀死自己师尊的罪魁祸首！
徐玄拄着拐杖的身体微微有些佝偻，他低头望向灵湖水底的那个黑影，苍老的眸子里似有千般情绪蕴含一般，闪烁着难以言明的光彩。
他忍不住在心中猜想，这小家伙会是师尊梦境中看到了那个弟子吗？那个能带领落星宗彻底崛起称霸沧州的家伙？
与此同时，他又担忧起来，这一人一兽的意志到底融合到了何种程度，那个关于陨龙地的秘密，待这小家伙醒来之后，究竟能否如愿得知？
关于这些，实际上并非徐玄一人的担忧，钟晟心中也不禁有些忐忑，担忧在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与心血之后，最后结果不会让他们失望吧。
但这一切都只有等萧狂苏醒之后才能真正知晓，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暗暗祈祷，和耐心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