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们所见，部队自身的状况现在也非常不好……”
清晨，弥散的阳光和晨雾里，江河陪同着林熙几人，一起缓缓步行的启程前的营地里。
军人骨子里的天性就是崇拜强者，在经历了一次毫无忌讳的试探之后，林熙在这支部队里的地位已经完全稳固了下来。
当然，这种稳固并不是说他就能融入进去，但是至少也不会有人不开眼地故意来挑衅他了。
“看得出来。”
林熙扫了一眼江河身上的军装。
他这一身迷彩作战服，虽然已经刻意保持笔挺的风姿了，但是下摆和袖口处的焦痕和裂口，还是毫不掩饰地说明了之前战况的激烈，就连他金丝眼镜的镜片上，都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裂纹。
“嗯。”
江河苦笑一声。
随即两人的视线一同在营地里逡巡而过。
那种新败的氛围，也同样弥漫在这个营地里每一个细节里：
尽管能在浩劫以后的城市里执行任务的，必然都是军队里最精锐的精兵悍将，撤退的工作表面上也执行得有条不紊，但是林熙一眼扫过，还是能在每个战士的眼睛里，都看到一抹隐藏得极深的沮丧和悲愤，宛如压抑起来的火焰。
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血，林熙分不清哪些是他们自己的，哪些又是从他们的战友或者敌人尸体上溅上去的。
显然，这支大部队之前也遭遇了非常激烈的战斗。
虽然不像负责救援林熙他们的连队那样，一战之后十损**，活下来的没几个，但是诚然如江河所说，他们现在的状况也同样非常不利，阵亡率已经接近四分之一，重伤的也有一大堆，正因为如此惨重的伤亡，所以像之前杰子那样伤势不算太重的战士，现在也不得不轻伤不下火线，继续带伤执勤。
“滴滴——”
一辆辆军车从林熙身边开过，车身上面都布满了爪痕和血迹。
不少车辆的玻璃窗仿佛都遭遇了重点袭击，已经破碎不堪，车厢里铺满了玻璃渣和残余的鲜血，军人就挤坐在一地的狼藉中间，即使不用探头进去，隔着老远，林熙也能闻到里面充斥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那是药味、硝烟、汗酸、血腥味和动物恶臭混合在一起的怪味。
林熙抽了抽鼻子，问道，“你们和兽潮干上了？”
“和兽潮干上？”
江河少校苦涩地笑了笑，眼镜片的裂纹背后，骤然闪过一抹心有余悸的后怕神色，
“你太高看我们了，就凭我们这点儿人手，如果不是当时正好兽潮没有追杀过来，可能早就全军覆没了，这里的人估计一个都活不下来。”
听了江河少校的叙述，林熙才明白，原来就在巨人带走一支连队之后不久，他们就遭到了兽潮和尸潮的两面夹击，虽然非常走运的没有遇上血色丧尸之类压倒性的战力，勉强得以支撑，但也损失惨重，只能且战且退，被追成了狗，幸好后来尸兽双方同时退去，他们这些人才得以幸存，不然只怕真的如江河所言，一个都活不下来。
在那种铺天盖地的尸潮和兽潮面前，他们这点人根本连颗小石子儿都算不上，丢进去以后都不带冒个泡的，就会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哎，你们也算好运了。”
林熙心有戚戚地拍了拍江河的肩膀，然后把龙狼大战尸王的经过说了出来。
在他讲述的过程中，江河的脸色一连数变，阴晴不定。
直到林熙讲述完之后很久，这个经历了不少杀场的少校都还保持着沉默的姿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吐了一口气，苦笑摇头道，“想不到我们在这边打生打死，其实都只是人家正经战斗的余波罢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招了招手，招呼自己的副官道，“你去我指挥车上把那个红色的文件袋拿过来。”
副官依言而去，林熙则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很快，一个仿佛被鲜血浸染过的文件袋就被送到了两人面前。
江河打开文件袋，在一沓厚厚的文档里随便翻了一下，就抽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林熙，“你看到的尸王是不是这个东西？”
林熙低头定睛一看，立刻感觉到一股浓烈的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照片时黑白色的，上面呈现的，是一个仰天咆哮的高大巨人，面目狰狞，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的百分之八十。
分不清是朝阳还是夕阳的阳光从他背后射来，把他映照得只能看清大半个灰黑的剪影。
不过和正常人不同的是，这家伙浑身上下都包裹着厚重的惨白骨甲，在关节的地方，还都有尖锐狭长的骨刺生长出来。
哪怕仅仅只是一张照片，也有无边的煞气呼之欲出。
这个照片上的白骨巨人，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就像随时都会从纸面上撕裂出来，把在场的众人全部杀死一样！
“嘶！”
林熙倒吸了一口气。
他眯起眼睛，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把江河的手推了回去，缓缓道，“当时隔得太远，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是应该**不离十了……这就是不化骨？”
“是的。”江河肯定地点了点头，眼中却忽然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悲色和缅怀，“你应该庆幸自己离得足够远，并且还有变异鸟兽为你吸引了火力，不然现在你估计也没法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你是我们目前知道的唯一一例目击了不化骨之后，还能活着回来的幸运儿。为了拍摄这张照片，我们付出的代价是团里面最昂贵的侦察器材，还有一名异人巅峰的侦察兵，他……是我弟弟。”
顿了一下，似乎是担心林熙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这名牺牲了至亲的少校又补充道，
“就在这张照片传回来以后十分钟，他就被不化骨发现了，而他当时离不化骨至少有两公里的距离，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的仪器变焦功能极好，正常情况下，就算隔着几公里拍摄都没有问题，而且还不是直接观测，是进行光学影像捕捉以后，再显示在电脑屏幕上，按道理来讲，这种方式，是绝对不会引起不化骨的感知的……”
“但是很明显，”林熙出言打断道，“这家伙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家伙！”
沉默了一下，他又追加了一句，“节哀。”
江河一愕，旋即又开始苦笑，仿佛他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表情，“是，你说的没错……”
“这家伙，不能按道理来讲，这个世界……就他妈是一个没道理的世界！”
最后一句话，就连这个文质彬彬的家伙，也终于还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