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她永远无法理解一张卖身契能得到的权力和所谓的忠心,她更相信人与人之间的交心,靠的是感情的付出和交流,而不是一张所谓的卖身契就能将一个人的心绑住,那根本不现实。
再说此时温泉池中众人各异的面色和热火朝天的讨论,作为主人公的晋雯,已经悠然离去,听不见了。
“竹鼠,你有没有觉得武哥对主子的态度有点奇怪啊?”
其实不但竹虫感觉到了,就连平时话不多的竹箭都觉得有一点。
竹鼠深有同感,他对于声音尤为敏感,刚才武哥那一句“人言可畏”就很是奇怪,主子是个男孩子,在他们这些男下人面前宽衣解带难道还需要避讳么?
“刚才,武哥阻止公子宽衣下水,曾说过‘三思而行,人言可畏’,我不太明白为什么?”
“什么,人言可畏?”竹虫闻言忍不住惊呼一声,“公子是男子,在我们面前下水,为什么要在乎人言可畏?这太奇怪了!”
如果晋武听到这句话,一定会非常后悔自己阻挠了晋雯的下水计划,因为他的阻拦,才让晋雯遭到怀疑。
继竹虫的惊呼之后,温泉池上空透着一种古怪的沉默,就连厚重的白雾都仿佛凝结在一起,气氛太过沉肃,叫听到刚才誓死不忘的誓言循声找过来的松土都微微戒备起来。
以松土的功力,暗自戒备之时,竹根等人根本发现不了,而他们的谈话仍旧在沉默之后继续,全然不知不远处多了一双灵敏的耳朵。
竹根略微思索后,轻声开口道:“我们今日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都不可泄露,否则我必定亲自杀死他,听懂了么?”
竹根是竹字辈之中武功最好的人,天分卓绝,他说出口的话,自然让其他人忌惮。
竹鼠对于晋雯的感情,可以说是所有人中最深的,不会有人知道,一个自小便被转卖多次的人,对于稳定和尊严的渴望有多么深厚。
是晋雯给了他尊严,不但不嫌弃他,反而重用他,让他成为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活着的人,任何人企图伤害晋雯,他都会义无反顾的与之拼命。
“这话不用你说,我也会牢记在心的,谁敢伤害公子,我一定第一个冲上去杀了他。”
竹虫一直在学医,观察力可以说是在竹箭之上。
“刚才武哥并不是要阻止公子下水,而是不允许她在我们面前宽衣,你们发现没有,我们竹字辈没有搬到别庄住之前,公子身边就从来没有除了武叔之外的小厮或者丫头?”
这样的现象,在一般人家来说,倒是算不得奇怪,但是晋府下人少说也有几十人,作为唯一一个主子,居然身边没有任何侍候的人,而且身为大管家的晋武居然也没有任何表示,这就很不符合晋武素来的风格。
竹箭是一名“狙击手”,讲究一击必中!
“公子长得太好看了,很危险的!”
富贵人家豢养娈童或者伶人(类似家妓),不在少数,而公子长相如此精致,先不说性别,就是这面相,都够惹大麻烦的了。
“嘶……”
竹箭这一句话,已经将正在猜测的方向彻底拨清,一个长得异常好看甚至可以说得上美丽的公子,而且大管家对于公子的容貌好像异乎寻常的在乎,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紧张,现在又被大管家异常严厉的禁止在人前宽衣下水。
再搭配上之前的那一句“人言可畏”。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然而这样的震惊的答案,叫人措手不及,难以置信!
正在不远处听到这些言语而浮想联翩的松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竹鼠已经“嚯……”的一下直起身子,表情凝重的跨出温泉池。
竹鼠冷声说道:“记住你们刚才发过的誓言,无论主子是什么人,她都是我们的主子,谁要是敢背叛她,泄露了今日机密,给主子惹麻烦,我不会放过他的。我先走了,你们慢慢泡吧。”
竹鼠脸色异常郑重,眼睛里泛着寒光,倒显得他那张还算稚嫩的脸,颇有气势,冷冽如刀。
“你放心吧,我们知道分寸,今日我们什么都没有说过。”
其他两人也郑重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此时竹鼠的眼睛里像淬满毒液,死死盯着一个方向,那里藏着一个人,是松土!
在晋府的下人,没有人不认识这个花草匠,明明是一个掌管花草的下人,却功夫卓绝,主子平日里虽然重用他,却不够信任他,这些,只怕也只有晋武这个大管家和擅长听觉的自己知道了。
松土是公子的朋友司徒启铭公子送来的,到底忠心于谁,只怕公子心中有数,现在他们的谈话被松土听到,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公子惹麻烦。
刚才那一句话,就是说给所在暗处的松土听得,本来松土藏得严严实实,不可能被发现,但是被晋雯可能是个女的这个消息给惊着了,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声,才被竹鼠这个声音专家发现。
竹鼠之所以没有点明松土在一旁偷听,就是因为松土的武功高强,他们几个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从前也听到过公子说司徒启铭公子身份的高贵,竹鼠并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一定杀人灭口。
前去打前站的竹裂找到一个很适合宿营的地方,就地安营扎寨。
山谷中的夜晚,因为有温泉的存在,显得温暖又安静。
只有微微的风声吹过成片的花海,花瓣微微的颤抖,花枝摇曳,在柔和的月光下,像是一群娇羞的仙女,舞动着柔软的腰肢,散发着或浓郁或清雅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
在这样的夜晚,晋武带着晋雯,避过众人,悄悄来到下午时竹根等人泡着的温泉池,利用晚上的黑暗白雾,晋雯可以尽情的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原本晋雯已经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了,毕竟与一时的享受相比,还是未来更加重要,虽然会感觉到遗憾,但是人生在世,总是要学会取舍,才能过的惬意。
没想到,入夜之后,晋武居然会主动提出,带她来泡温泉,还愿意在一边为她“护法”,实在是叫晋雯感动的无以复加,更是在心里默默发誓,要将晋武当成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中,真正的亲人一样对待。
事实上,晋雯与晋武出行的事情,竹鼠等几人都是知道的,只是他们都默默的无视了,毕竟如果他们的猜测是真的话,那么他们就不能随便的离公子太近了,要为公子的清誉着想。
当晋雯真正浸泡在温泉当中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做最顶级的享受,稳稳坐在一块不高不低的石块上,双手背靠在池边,披散着头发仰望星空,太美了!
满天繁星!
月光并不特别亮,只有一小片弯弯的月牙,散发着柔和又朦胧的微光,倒是这一整片天空都叫闪亮的星星抢走了光彩。
在这样的夜晚,是很容易感染人的情绪的,曾几何时,晋雯也与自己的母亲在这样的星空下,看过月亮,那时候,她还不明白,母亲的目光为什么能比这月光更加温柔,比这星空更加璀璨。
那时候,她已经年老,不复当年眉眼娇美,身段窈窕,可是她是个知性的女人,永远冷静沉着,柔和慈爱。
晋雯曾问过自己的母亲,自己之于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母亲的话,令晋雯伤心了很久。
母亲说:雯雯,你与我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日后你会明白的。
那时候,晋雯并不能理解,还有什么能比子女在父母心里更重要呢?
然而,今晚这样相同的星空下,昏昏欲睡的晋雯,却恍然明了了,对于母亲而言,这世间,大约没有比父亲更重要的人了。
温泉虽好,却不适宜泡太久,就在晋雯打算起身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还偶尔伴随着几声粗重的喘息声。
漆黑的夜晚,雾气缭绕的温泉,一个浑身湿透的九岁女孩,悉悉索索的痛苦的喘息声……晋雯脸色越来越难看,隐隐还透着一层青白色。
怎么有一种瞬间进入恐怖电视剧剧情的既视感?
“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以晋武的功力,这样的声音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然而顾忌到晋雯女子的身份,不方便冒然闯过去,不得已只好出声发问。
晋武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晋雯反倒冷静下来了,至少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一个人在自己身后。
“呜呜……”
伴随着*声而来的,还有血腥味,气味浓烈到穿过浓浓的雾气,到达晋雯的鼻子前。
晋雯眼神一凌,不再耽搁,迅速起身剥掉身上的亵衣,直接将带来的干净衣物套上,唤来晋武,一同前往事发地。
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正好与宿营地的相反,事发突然,已经来不及回去召集人手,晋武率先走在晋雯前面,手里举着火把,借助着火光,慢慢向血腥味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