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紧抠着仇眠的衣服，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腾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让她不想这么快就与世道别。
“仇眠，救我，救救我！”
女子的尖叫声划破寂静的幽空，仇眠和笑笑齐齐转过头。
围墙下，楚楚被一个黑衣人挟持，一把明晃晃的利剑抵在她的脖子上，带着凌寒残酷的气息，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黑衣人的一只手在刚才的战斗中已被削掉，血液现在还从断臂上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滴得一墙角都是。
他失血过多，脚下虚浮，眼睛模糊，使劲甩了甩头，才能保持片刻清醒，见仇眠朝他这里走来，心下一慌，将刃口按在楚楚的脖子上，手上用力，划出一个口子，痛得楚楚哇哇大叫。他毫不理睬楚楚的感受，凶神恶煞看着仇眠，握紧剑柄威胁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要了她的命！”
仇眠停住脚步，低头看了眼怀中气息奄奄的笑笑，又抬头看了眼墙根下命悬一线的楚楚，寻思，放下笑笑，不妥，这里危险重重，万一笑笑再遭变故，那将是何种不堪设想的后果。放下楚楚，也不妥，他身为管家，连王妃身边的一个婢女都保护不了，他还有什么资格跟在王爷身边，为王爷谋以后的路。
一时之间，两难抉择。
黑衣人见他徘徊犹豫，悄悄移动步子，准备趁人不备开溜。
仇眠双目一凝，一脚勾起地上的一把剑，这把剑是那些黑衣人的，他脚尖一发力，狠狠一踢，冷剑不偏不倚直指黑衣人的方向。
刚爬到一半墙的黑衣人双目一睁，脑袋在墙上碰地重磕一下，轰呲，脑袋被一把锋利的剑刺中，骤然分裂成两半，脑浆迸裂，鼻子眼睛全部打乱挤成一团，身体僵直挂在墙上，再也动弹不得。
楚楚吓得魂飞魄散，啊啊喊个不休，捂着嘴巴跌跌撞撞朝着仇眠这边大退步。
“仇眠！”楚楚终于够到仇眠的衣袖，许是紧张害怕到了极点，力道把控不好，生将仇眠扯得把笑笑给摔在了地上。
咚！
重物敲打地面的声音，沉闷有力，又如破瓷的声音，清晰刺耳。
仇眠斜躺地上，离他两米远的地方，蜷缩着一个人，瘦弱的身躯，好像风一吹就能将她吹跑。
他瞳孔一缩，一掌拍在地上，一跃而起，闪到女子身边，一把扶起她，单手摸上她的脉搏，微弱到不可察的跳动递到他的指尖，他那紧张得要蹦出胸口的心脏才有所缓和，然而一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笑笑，别怕，你还没死。”
笑笑苦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如果此时的她还有力气，如果她的武功能与他并列，她一定会好好收拾他一顿，好让他知道，说话跟舞剑一样，一不留神，也是能送人上西天的。
倒在另一边的楚楚醒过神来，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扭过头去，看到笑笑的模样，惊诧不已，“笑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连滚带爬赶到笑笑身边，摸到一把黏黏的东西，抬起手来一闻，刺鼻的血腥味熏得她胃里翻腾，惊叫道，“这是血，血！笑笑，你受伤了！我看看，我要看看。”
楚楚说着就动手要给笑笑查看伤口，手背突然一重，被一只纤细的手压住制止，她抬起眼睑，入眼便是笑笑在对着她轻轻摇头，眼睛不时瞥向旁边。
对笑笑性格了如指掌的楚楚，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歪头睨了一眼对面呆住的仇眠，语气不甚友好道，“我要给笑笑看伤口，包括身上所有的地方，你要待在这里和我一起看吗？”
仇眠脸颊一红，感觉自己平白无故受到了羞辱，愤愤起身，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要看你自己看，别什么都拉我进去！”
他闷着头迈出一步，忍不住又添一句，“女人就是麻烦！”才甩袖快步离开。
轰隆隆，天空中还在响着干雷，风声越来越大，吹乱了府内一众花草，横七竖八的尸体摆在各个角落，黑乎乎的血液淌了一地，污浊了大片上等青石铺就的地面，显得这座府邸看上去何其的凌乱萧索，残败不堪。
“笑笑，你哪里不舒服？”楚楚将笑笑扶正靠在旁边的石凳旁，小声问着她。
“肚子，胸口。”笑笑气喘吁吁，艰难回答。
“好，我马上给你看。”楚楚偏头看了眼已经远去的仇眠，才放下心来，将手探进笑笑的衣服里。
无人可见，在她探手之前，她的五指指甲倏然变长一寸，裹着毒辣的锋芒，对准笑笑的心脏狠狠一戳！
尖锐的痛撕扯着皮肉神经，贯穿着奇经八脉，所谓的痛彻心扉，远不止这一星半点。笑笑瞳孔唰地扩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楚楚，心中一直彷徨着的不安，在这一刻瞬间明了，“刚才拍飞我的人，是你，而不是那个黑衣人。最初逃亡不成反被团灭的守卫不是王府里的人，而是被掉了包，假借夜色，以假乱真，混淆仇眠的注意力，为的就是让黑衣人顺利闯入王府，然后趁王爷不在，盗取王妃的东西。”
她说得肯定，一点疑问语气也不带，哪怕此时的她已是半条命也难以维持，这句话还是说得格外清晰，清晰到可以听到里面的讽刺成分。
“笑笑，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恨你，因为你总是那么聪明，总有种特别的魅力能够吸引他人的注意，就连仇眠那个目中无人的冰块，也会因为你而慢慢放低姿态。”楚楚眼底醋意掠过，忽而凑近笑笑的耳边，嘴角冷冷翘起一个弧度，“不过也无所谓了，你走之后，他就会成为我的个人所有物，永永远远的，所有物。”
“他才不会上你这虚伪小人的当！”笑笑动了下身体，想挣扎，发现浑身失去了知觉，脑袋轰地一下，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充斥脑海，她转睛暗处，看到几点金光闪闪，心里咚地响彻一声，是人！还有人在外面！
她惊恐得浑身冒冷汗，趁楚楚对着暗处招呼之时，凝聚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摸出一个信号弹，扯掉线头，往天空上使劲一扔，只听破地一声，信号弹爆裂散成星点，在墨色天际中描出一个月字，字体俊得让人一见便不想再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