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灭世执行者 > 第一章 祈雨(3)

  ”妈妈!”骋蛟用力大喊,生怕被雨打叶片的声音盖过。

  但妈妈马上就回了头,她头戴一顶翠青斗笠,身披一件青灰蓑衣,只露出红色裙服的下摆。

  “你这臭孩子,怎么独自跑到这里来找我!”妈妈假装生气地皱眉说道。

  骋蛟已经气喘吁吁地奔到了她面前。做母亲的看到女儿浑身都淋湿了,背上乌黑的粗辫子吸饱了雨水,拧一拧得有小半盆。

  “温泉殿大人昨夜睡得晚,今晨起得早,我担心她祈雨有差,特来助阵!”骋蛟调皮地说。

  “有本事你就一直叫我温泉殿大人,不要叫妈妈。这样我使唤起你来更方便。”

  “啊呀,我们上马回家再说可好,温泉殿大人?我不来找你可怎么办呐!正门和神佑大道上挤得满满的,我要从那里步行回家非得挤掉半条命去。再说了,谁让你骑走我的赤骥的?”

  “你没看到我的衣服么?我们家只有这一匹红马可以配这红色礼服。要怪就怪你早上钟响了也不起!连瞧热闹都起不来,我看过两天你到了金乌院可怎么办!”

  “不劳您费心了,母亲大人!”骋蛟翻身上马,“我早起的次数可比您多多啦!快上来吧!”

  金叶巫女连忙解下蓑衣的围裙,让骋蛟围在胸前。她这边刚刚上马,可还没坐稳,骋蛟便催动赤骥奔跑起来。

  “这孩子真是急脾气,这可一点不像我。”她心中想着,脸上露出了爱怜的微笑。

  出了殿门后,两人沿着紫色的高大殿墙先向南再向东,绕回到神佑大道上。不出骋蛟所料,往日宽阔的大道被雨中朝圣谢恩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

  幸亏今天带的是赤骥这匹马,它竟能在人群中见缝插针地辗转腾挪。看来关于它的来历,爸爸打听来的说法是没错的。若不是曾从数十万人浩荡拼杀的战场中踏出过一条血路,面对这样混乱的场面,普通的马儿早就惊吓得不知所措了。

  骋蛟偷眼看了看大道旁她藏鞋的那棵菩提树,有个叫花子打扮的残疾人正坐在那树下,他蜷起一条好腿,把另一条失了膝盖以下部分的断肢伸向雨中,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应该是希望这神奇的甘霖能使他的断肢再生吧。

  骋蛟不敢对妈妈说停下马来,容自己去那棵树下的草丛里取鞋。她知道这时提这种要求只会招骂。

  “你想让我被这失了理智的人群拦下,把这里几千人的愿望一一向诸神汇报,再帮他们解开苦楚么?你妈妈我这温泉殿当得有多么辛苦,你还不知道么?”妈妈定会这样说,然后明天还会在爸爸面前说她有多么的不懂事。

  她安慰自己说不要去打扰那受苦之人的美梦了,改天再骑马来取鞋吧。就此一路向南,直至神佑大道入口处的自家宅院。

  门房爷爷应声出来开门,看到母女俩便连声称颂神恩。妈妈和骋蛟口念“诸神保佑”向他回礼。二人在门房内脱下厚重潮湿的蓑衣和头上的斗笠,接过爷爷递来的油伞,向宅内走去。

  骋蛟先随妈妈去查看了门房后面那口青石砌的水井。

  今天上午离家之前随门房爷爷打水沏茶时,骋蛟才仔细地俯身看过这眼水井,那时井底只有浅浅两尺泉水。可当下再看,井中水位已经上涨到往年此时的一半以上,本该平静的井水中心有明显的泉涌,骋蛟不禁再次为妈妈深不可测的灵力所折服。

  在亲自查看水井的水位之前,金叶巫女对这次祈愿是否真正成功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担心祈来的只是一场过路雨。此时她终于能长出一口气。连几个月以来似乎枯竭的地下水也开始涌出,看样子这次旱情真是有救了。

  骋蛟刚打算称赞妈妈,可扭头看到金叶一脸得意的表情看着水井,马上把话憋了回去。

  果不其然,妈妈伸手搂住骋蛟的肩膀,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怎样?崇拜我吧?你看着吧,这次祈雨成功,五岛民众会确认神陆仍受诸神眷顾,当然在这其中最受眷顾的就是温泉殿我本人啦!那些史官们会把我写作神佑大陆历史上最年轻却灵力最强的镇殿巫女。怎么?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东西!不知有多少人千里跋涉想见我一面,你却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你伟大的母亲?你给我……”

  骋蛟已经从妈妈胳膊下钻出,“妈妈,我穿着湿衣服太难受了,要赶快换掉。还急着去打扫爸爸的书房呢,你不要忘记明天是重要的日子!”

  “看看你的鞋!新给你做的绣鞋就是让你在雨中这样糟蹋的吗!哎?你的新绣鞋呢?!”

  女儿回头吐了吐舌头,继续向前跑去,只不过稍稍踮起了脚尖。

  “骋蛟,你要赶快擦干头发,小心头痛!”

  看着女儿消失在游廊的转弯处,金叶巫女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和丈夫对这唯一的女儿宠爱有加,女儿对她爸爸一向表现出毫不掩饰的崇敬,对自己这个万人敬仰的温泉殿,却总是不甚在意。也怪自己,在她面前无法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那是因为她更愿意时刻亲近女儿,做她最好的朋友,和她一起度过在人间这短暂的日子,留给她最温暖快乐的回忆。

  她觉得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

  那天天抱住她的大腿,缠住她不放的小小姑娘在不知不觉间已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刚才自己环住她肩膀的时候,竟然不得不踮起脚了!

  回想十七年前自己怀孕和生产时那不可思议的经历,却鲜活得仿佛才刚刚发生。

  女儿赤裸的身体上还有鲜血,挥舞着小手被产婆塞进她的怀里。身旁的丈夫已激动的热泪盈眶,她却怀着纠结复杂的心情看着怀中这个皱皱巴巴的小人儿。

  这小婴儿两只眼睛全都睁开,不哭也不闹的定定回望她的母亲。那眼神里没有婴儿该有的空洞无物或慌乱惊恐,却有好似已看透一切的宁静永恒。细致香甜的软软头发、一开一合的皱皱小手,都与其他新生婴儿毫无二致。但那孩子望向她,抑或望向无尽的虚空,平静地呼吸,一次,再一次。

  金叶当下便确信那不是新生儿会有的凝视,也确信生产过程中发生的一切绝不是自己太过疼痛而产生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