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走了，结果如何，不得而知。
柳絮飞也以机密为由，绝口不谈。
程长夏没了办法，心知柳絮飞真不愿意说的话，怎么磨都没有用，便带着桃花离开，前往医院拆线。
这几天下来，他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所以伤口恢复得很好。
到了医院，找了一个很可爱的护士小姐姐带路，便到了之前那个医生的办公室，医生帮程长夏看了一下伤口之后断定可以拆了，这才让护士领着到另一间房里去折线。
缝的时候他在昏迷中，所以也没感觉，现在是时候拆了，他才觉得老六当时是真的留手了，这个位置再往上一点，就是肩井穴，一刀下去，他这条胳膊就真的废了，再往上就是脖子，这条命也差点没了。
反而是自己丝毫不犹豫地折了人家一只手，也未免太狠了点。
一想到这个，再想到刚才看到的老六，程长夏又觉得很难过。
君本佳人，奈何从贼。
正惆怅之际，伴随着肩部一阵酥痒，线被剪开之后一条一条一抽了出来。
而此时外面却传来了喧闹声。
程长夏看了桃花一眼，示意她出去看看。
桃花会意，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程长夏这边，拆了线，护士又给他上了点药，蒙了纱布，说是避免感染，过两天把药撕了就可以了，也不用再来医院了。
把这一切弄好，桃花还没回来，外面的喧闹声反而是越来越大。
程长夏和护士小姐姐也很好奇，一齐往外走。
来到大厅处，看到围了许多人。
程长夏眼尖，一眼便在人群中发现了桃花，废力挤到桃花身边，往里一看。
为之一惊。
人群围了一个圈，圈中有三个白衣大夫，两个白衣护士，面对着几个人。
这几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一只脚打着石膏，直直地杵着。
而这个人，程长夏认识，他惊也便是惊的是这个。
此人是谁？
吴兵。
在紫金矿场被程长夏一脚踢断腿的吴兵，程长夏前女友的现任老公。
在吴兵的身后，站着几个彪形大汉，一米七八的个，体形比郭文天略小些，但个个都是一脸横肉，目露凶光，一脸不好惹的样子。
在几个大汉四周还站了几个妇人，哭哭泣泣的模样。
看上去阵势倒是很大，而程长夏除了吴兵，其他的一个都不认得。
吴兵也一改往日不可一世的姿态，哭哭泣泣地说：“我的腿啊我的腿，我这腿本来好好的，只是受了一点小伤，我本来以为随便包一包就好了，医生说要打石膏，打就打吧，今天来拆石膏，他就说治不好了，我的腿啊我的腿……”
旁边一个壮汉恶狠狠道：“就是你们医院给我兄弟治不好了，让他落下终身残疾，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不走了，不仅不走，还要把医院拆了。”
他身后的几个大汉也雄纠纠地喊道：“拆了！拆了！”
程长夏听得更郁闷了。
一问桃花才知道，原来吴兵在医院治腿，今天是来拆石膏的，他以为拆了石膏自己的腿就能恢复如初，可是医生却告诉他他的腿再也恢复不了，也就是说他将一辈子残疾。
于是他就不乐意了，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小伤，是医院没能治好他，还让他的病恶化了，随即打电话叫来了自己的几个兄弟，叫嚣着说是医院无能，要负责。
这几个兄弟带着几个妇人来，说白了就是要讹钱。
医院方面出来的几个人，一个是吴兵的主治医生，两个接手他的护士，还有两个一个是副院长，另一个是骨科主任。
相关责任人都在，跟吴兵摆事实讲病例，没用。
吴兵就是认定是医院的责任。
“你再这样我们就报警了！”一个护士道。
一听这话，吴兵身后的一个大汉眼睛一鼓，上前一步，虎目一瞪，便把那护士吓得后退两步。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哇地一下就哭了：“天呐，还有没有天理了，无良医院治不好人还要报警抓人啊？你们医院还有没有医德？医者父母心啊，我弟弟伤了腿，来你们医院治，当时给我们家属说只是小问题，现在又告诉我们说好不了了？你们就是这么欺骗病人的吗？天呐！没天理了……”
她这带头一哭，旁边两个也跟着蹲到地上，掏出手绢捂脸痛哭。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那几个壮汉见势，继续出言煽动。
“各位，这家医院就是个骗子医院，大问题他给你说成是小问题，就是想稳住你听他的慢慢治，等你高高兴兴地等着病好的时候他又说你的问题大了，要治理得加钱，这样的无良医院，你们还敢在这里治吗？”
话说到这，已经有一些群众畏缩着向门外走去，看那意思是随时要走。
“哼，把大问题说成小问题还不算什么，他们还喜欢把小问题说成大问题，一上来就告诉你要动刀，要多少多少手术费，我上个月不过就是一场小感冒，来这里开点药就硬是说我是破伤风，要给我打破伤风的针，结果连药带打针花了我将近一千块，各位，我就想请问我们还敢在这里治吗？”
人群里突然有一个声音回应道：“卧槽！我也是感冒，医生也是说我是破伤风，难道我也被骗了？？？去他娘的，劳资不治了。”
此人的身影程长夏瞧不真切，但是声源处话音断了，便开始变得拥挤，似乎是有人朝着大门的方向要挤出去。
此人一带动，群众中有不少人就真的被煽动了，都说不治了，换一家医院，还是去市里的大医院看比较好，人群朝着大门涌去。
场面近乎失控，连站在大厅靠里面位置的程长夏都被人挤了几下。
那几个医生护士由始至终都没有怎么开口，主要也是对话的套路一茬接一茬，他们没机会开口，好容易有个护士说了要报警，立刻就被壮汉给吓回去了。
所以哪怕这医院不远处就是公安局，也始终没有人打电话报警。
这会壮汉和妇女们的目的达到了，吴兵突然振臂大呼。
“赔钱！赔我误工费、误诊费、医药费还有精神费……”
话声一转，他又开始哭了。
“哎呀我的腿啊，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全指着我赚钱养家，如今腿废了，工作也没了，以后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我的腿啊我的腿……”
本来拥挤的人群听到此处，居然有人为吴兵发声。
“对，赔钱，你们医院骗了人家，耽误了人家治疗，你们就得赔钱。”
听这声音，跟刚才说自己破伤风不治了声音是同一个人。
他这么一喊，其他人也跟着喊，“赔钱！医院赔钱！”
那副院长一直举着手想示意大家不要闹，可能是平时演讲发言养成的习惯，他还真的以为只要自己举起手晃一晃就能让这些人不吵不闹，乖乖听话。
但是他这样的动作，反而更让人觉得他心虚得连话都说不出，人群呼唤赔钱的声音就更高了。
而程长夏不知不觉中被挤到了最里面，就在副院长的身后。
他听到副院长哽咽着道：“你们听我解释，不要闹啊，听我解释……”
都快要哭了。
“哎，真是万万没想到，吴兵还有这本事。”程长夏叹了一声。
上前去拍了拍副院长的肩膀，待对方转过身来后，小声地问：“怎么回事啊？怎么闹成这样，给我说说，我认识警察柳絮飞。”
副院长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去关心程长夏是谁，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程长夏的手。
哭腔道：“小哥，你可要帮我们，他才是骗子啊，他的腿来的时候就是断了的，我们说治不了了，只能慢慢养，当时他也没什么反常的，谁知道他今天会整这一出，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啊！你要帮我啊！”
程长夏心知肚明，吴兵的腿本来就是他踢断的，听副院长这么一说，他也完全明白了。
又拍了下副院长的肩膀，道：“放心，这人我认识，他腿怎么伤的我也清楚，他就是想讹你们，我来解决，你呀，赶紧叫人打电话报警。”
这副院长一看就是那种书生熬出头的老学究，脑子好但不会用。
他一听程长夏叫报警，很开心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就对旁边的人说：“你们快打电话报警。”
他这一句话还说得很大声。
本来程长夏前面除了副院长还有四个人呢，吴兵他们一时也没发现程长夏。
但是副院长这一句话，全暴露了。
立刻就上来两个壮汉，推开挡在前面的大夫和护士，一人一只手抓住副院长。
“怎么？你想报警？你要赖账？喂大家看啊，他们想赖账，还想找警察，在这临丰谁不知道警察和有钱人的关系好，什么时候真正地为我们老百姓想过，你们说怎么办？”
“砸了医院！法不责众，他们拿我们没办法！”
又是刚才那个不知名的声音。
“砸，砸了医院！砸了砸了！”
程长夏听到法不责众四个字在这种场合被喊出来的时候，心里又是一惊，像睛天霹雳一般。
他一直都知道临丰比较落后，在这里贫富差异大而明显，富的如沐夜、沙华之流，开着几十万上百万的车，天天坐办公室，住的是临丰最好最豪华的房子。
而穷的人他们能跟沐夜沙华说上一句话都可以成为他们骄傲的资本。
他们也知道法，但是他们懂法吗？
显然，不懂。
他们容易被煽动，没有自己的判断，随大流，聚众闹事的本质他们也不知道，却知道法不责众。
程长夏已经忍无可忍了。
再这样下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柳絮飞执法的对象。
“够了！！！”
程长夏屏息运气，一声大喝，盖过了人声鼎沸，声如洪钟，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都特么给我闭嘴。”
程长夏走到副院长身边，一伸手抓住两个壮汉的手腕，用力往上一抬，便卸了他们的力，让副院长得以脱身。
再顺势往前出掌打在那两壮汉胸口，把们推出两三步远。
吴兵也终于看到了程长夏，然后哭不出来了，眼神变得狠厉起来。
那三个妇女也不哭了，抬起头来看程长夏，一脸懵懂，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程长夏笑道：“吴兵，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连专业的碰瓷团队也请来了，够花心思啊！”
为什么说吴兵这是本事？
因为这些人看起来是吴兵的亲戚，但是实际上根本就不是。
壮汉镇场，妇人假哭骗同情，人群里起码还有两个人，一个出声煽动人心，一个负责挤人制造混乱。
说不定还有其他人，负责盯着医院的人不让报警。
这是一个相当专业的团队，程长夏以前就听说过，专业的医闹碰瓷，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临丰这样的小地方，居然也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吴兵，你闹够了没有？”
“程长夏，你特么的，劳资要杀了你！”
“哼，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想杀我？你拿什么杀？靠这几个人吗？你我都清楚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只负责帮你闹事分钱，不会帮你打人的，何况……”
程长夏收起笑容，眼神一凛，“何况，你真觉得他们打得过我吗？”
桃花突然喊了一声，“程长夏，你不要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