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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血遗谋篇 第圆八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 呼啸凶阁风声唳(再)

  “葶苈,其实你已经认识很多我们的人了,这次也不必瞒你,我也是才知道的。岑妈妈你说吧。”国为看了一眼岑妈妈,示意岑妈妈该说实话了。岑妈妈盯着国为,不知道是否应该合盘拖出,毕竟上次葶苈让夏瓊玖办的事情,是为着皇帝。

  国为摇了摇头示意岑妈妈直说,可岑妈妈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那我来说,岑妈妈你和夏师姐都是赤血党人吧?夏家的丹砂矿是先帝御赐,那些出卖丹砂得来的金钱,应该也是用做赤血党的活动了吧?”葶苈起身,从案几上端了一杯水,放到嘴边,并没有急着饮下,而是缓缓说到。

  岑妈妈惊讶的看了一眼国为,国为点点头,表示对葶苈的思维已经见怪不惊了。

  岑妈妈对葶苈这一连串的说法感觉到很诧异,于是心里有了一个想法:“是太后娘娘告诉你的?”

  葶苈摇了摇头:“刚才有一瞬间我甚至怀疑你是王狄的人。但国为的态度让我猜测到了几分,不然你应该有其他的方式进来,而并不会是让国为带你来。”

  一边说着,一边饮下了一口水,将水碗放在案几上,叹了口气说到:“只是先帝没有想到,牢牢握在手中的丹砂矿,最后却成了自己的夺命镖。夏家是有人变节吗?”

  岑妈妈略微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夏家自从取得了丹砂矿之前就有几个支系,而大多的男子都并不太满意传女不传男的规矩。异心的人自是很难没有的,所以立下规矩夏家的当家必须在善堂呆上一段时间,直到传位。一是让未来的当家远离斗争,二是…”

  “二是因为这善堂是赤血党人的储备处,也必须要有一个党内的重要人员来管理和甄选对吗?”葶苈坐到了床边,低首挑眉说到。见两人并不答话,葶苈对自己的推测已有了十分的把握。“想也对,至今认识的人里,除了一位还不太清楚。有一位自小便是孤儿,国为你从来没有聊过家里的事,而还有一位更直言自己是战争遗孤。”想到这儿葶苈似乎觉察到一丝的诡谲,按照李钰辛丹和国为的年岁推测,赤血党计划至少十年前便已经开始了。先帝在位44年,若是未雨绸缪为了防止王家和定陶王的势力,那么这场仗未免也太久了。且按照时间算来,先帝花十年的时间去培养一批人,为何不用一些现成的人?仅仅是因为现成的人选不如打小养在身边的忠心吗?

  但人心从来都是难测的,一群无法预估将来的孤儿,又如何保证他们不会变?想到这里葶苈不自觉的看了看案几上的桌旗。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直接去找太后,而要来找我呢?赤血党人耳目众多,想必太后一声令下,找一个人比我容易的多。而岑妈妈我至今尚不知道你是如何进的了这宫里,是赵太后想法子把你弄进来的吗?”

  岑妈妈摇了摇头,并没有想说第二个问题的意思,反而是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因为这是太后的决定,其实老奴一进到宫里便第一位去拜访了太后,太后正在用膳,只淡淡说了句,去找王少史,老奴便来了。”

  “哼…”听到这里葶苈不自觉的冷笑了一声,听的其余二人有些心惊,葶苈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当日甘遂回来描述的话语里,会说到仿佛夏瓊玖并不信任这个人,“那么说着禁宫森严,岑妈妈竟是自己进来的。”

  葶苈一语,却没想过自己已然是离答案如此的接近,就如同打井一般,隔着一片页岩,却戛然而止。

  “老奴自有老奴的办法,不然少史以为,老奴凭借什么以无用之身得到了太后的信任?”岑妈妈一言似是强辩,但也倒有理。正如人的逻辑和思索,有时竟如同一个怪圈,葶苈思忖着,仿佛也是这么回事,岑妈妈并非孤儿,而且年龄比以往认识的赤血党人大了许多,想是比赤血党存在的时间还要长,所以没点本事,确实不应该得到赤血党的信任,只是人人皆有自己的故事,不知道属于她的故事,或者说加入的动机又是什么。

  自从陈见月的事情之后,葶苈开始觉得赵飞燕有时深意难测,有时又显得比其余的三宫多一分善良,如同一块石中玉,让人很难捉摸。葶苈不知道为何赵飞燕会又把这件事情交给自己,而且是一句知会也没有,但就是如此奇怪,仿佛葶苈觉得赵飞燕的要求,如一块磁石般,无法拒绝。

  “岑妈妈,你且说师姐是何时离开的,有没有什么异常?”

  “应该是昨日中午以后,”岑妈妈一边回忆一边说到,“因为小姐午饭是在家里用的。老奴带着孩子们去午睡了之后,回来就没有再见到小姐,至于其间她见过什么人,更是不得而知。本来只是以为她出去了,可是一见到深夜都没有回来,老奴才心下知道不好。”

  “那么有没有可能瓊玖是回家了?或者是半道上出了什么意外?有出去找过吗?”葶苈问着,心中愈发担心了。

  “不会,夏家对于省亲有很严格的规定,小姐没有传告一般是不回家的。每月的花销也是夏家的人按时间送来。而且我也带着孩子们到小姐经常去的地方找过了,她一贯生活是很简单的,不会离开东寺街,如果要离开,去办事儿她提前也会跟老奴打个招呼。”

  “照这么看来,应该是什么突发事件。”可到底是什么事儿呢,瓊玖的性格葶苈是了解的,一贯很和顺,也一贯的很有交代,不愿意的事情一定会拒绝,应承下来的事情就不会失言,这或许是作为夏家未来当家从小便遵守的处世之道。

  “葶苈,你醒了吗?”正当葶苈思索着,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却令人心惊,因为那是庞秋然的声音。

  三人互相看了看,国为倒是没什么,但是岑妈妈要说不让庞秋然多问几句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怕瞒不过他,于是调了调语气故作镇定地隔着门应到:“二哥,我醒了,只是还没起身在和国为在商量礼乐的事呢,你稍微等等马上给你开门。”

  说着故意发出了几声拖沓的脚步声,指着窗户给国为打了个眼色,国为当即会意,调高了嗓子说到:“葶苈你看你这房间密不透风的,我们呆了那么久竟然现在才觉得有些浊气了,开开窗换换气再让庞二哥进来吧。”

  葶苈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一边走一边道:“还是你细心,你不说我都还不觉得。”说着拉着岑妈妈的手,走到窗户边上,就着窗下的箱子,示意她作为踏脚。岑妈妈虽说是个妇人,可是也没有那么多的避讳,立马踩上箱子,顺着窗户翻了出去。

  一直看到她到了香樟树的位置,才转身过去,拉开了门栓,可这一拉几乎惊到了他。哪里是庞秋然一人,门外不知何时竟然是悄无声息的站了一队兵士大约二十个人左右,那领头的竟然是立义将军顾长冬,有几个兵士的面孔竟然有些面熟,仿佛就是上次葶苈被提到马上时候起哄的那些,但是这次一应的是轻铠短枪和上次仪仗用的礼器不同,这全然似是打仗的阵势。最后面有一辆一般规制的马车,看样子大约能容的下4-5个人拥挤而座。

  “二哥…这…这是什么事啊?”葶苈被这始料未及的一幕怔了一下。

  “大哥没有告诉你?”庞秋然说着进了屋。葶苈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赶快换上衣服吧,皇上和董大人在马车里候着了。”只一刹那葶苈看到刚刚和国为打了个照面的庞秋然看到了窗边的那个箱子,目光停在了上面,事出紧急居然两人都没有留意到那箱面上有一个赫然的尘脚印。

  “葶苈你房间里有人进来过?”说着走到了箱子的面前,用食指轻轻的摸了摸那个脚印,放到葶苈的眼前:“你看,你还是小心点,不要又出了上次毒蛇的事。”

  “许是妄言没注意吧,她经常飞窗户的。”葶苈看着那个女鞋的样式,如此解释道。

  庞秋然点了点头,又查看了一下窗户的边沿,发觉哪里也有一处蹭上了岑妈妈的脚印,立马转身出了门,对着几名兵士道:“你们几个跟我来。”说着,追向了香樟树的位置。葶苈和国为见状明白他是瞧出了什么端倪,马上打了个颜色也紧跟了出去。

  只见庞秋然指着几处花木丛和石室说到:“搜!”

  “二哥,怎么了?”

  “葶苈,我看你以后也别叫妄言出去办那么多其他的事,用心保护你的安全才好,那个脚印蹭到墙上的陈灰分明是新留下的,用手一擦就没了,显然还是不久前的事。贼人应该还在这里。”

  看着那些兵士进进出出的用手中的兵器挑动着院落里的每一处花草,显是训练有素,细心之下连被常春藤挡住的缝隙也没有放过,葶苈和国为表面不动声色,可也抵不住手心微微的出汗,这样的场景似乎岑妈妈随时都会被从那个角落里提着衣服揪出来。

  可叫人意外的事又一次发生了,这院落微小,小到并无一个可以藏起来不被人发现的所在;院墙高耸,高到凭岑妈妈一个老妇是断然翻不出去的。但这几名兵士居然一无所获,似乎岑妈妈一瞬间从这后院里蒸发了一般,想从前面走是不可能的,那这一个大活人又去了哪里。

  两人当下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止不住的困惑,虽然结果是好的。

  “二哥会否多虑了?”葶苈不知道岑妈妈用了什么方法隐藏,但无疑赶快把人引走才是上策,秋然的心太细,不知道会不会须臾的功夫就让他洞悉了岑妈妈的藏身之所。

  “还是小心一点好。就如同我们现在要出宫去办的这件事情,看来大哥是忘记转告你了,在你不适的时候,皇上收到了一封密报说今晚王家将会和一些有贼心的将士在城外的山神庙碰头。”

  “又是那个内应?”看来此事和赤血党又有关系了。

  碍着国为,庞秋然当下抬手示意葶苈不要再多言,葶苈也是一时不稳,心里对国为的信任一瞬间表现了出来。可似乎国为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顾自的发着呆,以至于下意识的咬了咬手指自己也没有察觉。

  “怎么了?”他轻轻地拍了一下国为的肩膀国为才回过神来,浅笑了一下:“没事儿,只是不知道阿冉为什么也还没有回来。下午说着要去长信宫演曲,不知道为何到了这个时候都没个消息。”

  “担心了?”葶苈笑了笑。

  “并不是,”国为摇了摇头,将身边的一束兰草轻轻的拨回了花池里,盯着葶苈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到,“只是想着人与好事都应该是成双的好,不是吗?葶苈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既然二位有事要办,那么我先告辞了。”

  “刚才提到的谱子的事,容我再推敲一下。”说着二人见了个告辞礼,国为一个转身,唯留两卷鹅黄色的长袖翩跹飘摇,回味悠长。

  “那葶苈,你先回屋去换身衣服,我们就出发。”庞秋然说着带着兵士回到了阵列中,自己转身上了马车,葶苈也是回到屋里换好了一身绣着白色的暗花扣纹的白底带水蓝袖边的衣服,旋即又出来,唤来了巳夫交代了几句,便由那些兵士行伍中空出的小道,径直向马车走去。

  快到马车时,与顾长冬正好四目相对,只见那“丧门”将军缩了下脖子抬起手给他打了个招呼,想到上次的纵马事件,葶苈自是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的,脸上僵硬的笑了一下,止不住的翻了个白眼,只听背后一阵兵士们窃窃的哄笑,而那顾长冬有点尴尬的对着众人一阵乱嘘,压着声音道:“吵什么吵?皮痒了,你们这群鸡贼!”

  葶苈也没去理会,只是掀开了帘子,只见那马车上已经只能容的下自己一个人。皇帝便服坐在当中,董贤居左,旁边是庞秋然,孔光居右,孔光的左边空着一个位置,父亲并没有在列。

  “参见吾皇…”葶苈看着皇帝,眼神交汇间,皇帝似乎十分开心,刚要在马车里行礼,立马便制止了他,抬手示意让他坐到孔光旁边:“不必张扬,今晚务必低调行事,你父亲已经拿着虎符和商陆秘会,从外面调集了长冬的兵马,正在赶往山神庙。我们也要趁着夜色出发了。头痛好些了吗?有没有好好休息,昨晚可是没睡呢。”

  葶苈此刻脑子里突然闪过了陈见月的样子,那个样子如同一个复刻,时时警醒着自己。于是毕恭毕敬的回到:“谢皇上关心。已经无碍。”

  “小贤,传令出发,这夜色甚好,怕是今晚过了,就会多几个如此遂意的夜晚。”皇帝说着,董贤把手从窗户伸了出去,打了个手势,马车便缓缓调转头,跟随着兵马朝着僻静的西大门而去。

  从门帘的缝隙,葶苈看到天空中的云彩,在夜幕中已然发黑,半轮孤月穿梭其间,遮遮掩掩,忽明忽暗。如飞燕赤血,如王家外戚,如庙堂金鳞,一时遮掩难辨,一时又半面高悬,明暗斑驳,似一场长生相伴的斗争,光暗角力,永无止息。

  山神庙似一个边界,或许这双生光暗于这水平一线间,一蹴而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