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对高苑酒厂的改制一直在跟踪报道吗。这其中,我也到车间,甚至到工人的家里去进行了采访。大多数人是麻木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丝毫没有主见,听天由命,领导让怎么做就怎么做,政府的目的肯定是好的,反正不能饿死人。他们大多提不出什么意见和建议来,是地地道道的顺民。但有少数的人反应了一些重要的问题,比如,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他们怀疑,吕胜转移了一些国有资产,另外,在国有资产评估的问题上也有很多的猫腻,本来几百万的资产,硬是评估成了百万,那些资产都到哪儿去了?”杨妮姳慢慢地给赵济世说着。

  “他们为啥不去举报。”赵济世气愤地说。

  “怎么举报,到谁那儿举报,你有充分的证据吗。老百姓只是怀疑,猜测,背地里议论。谁挑头去调查,到哪儿去调查。弄不好还会惹火烧身,打不着狐狸惹一腚骚。还是保持沉默,息事宁人的好。他们还反映了一些事,比如吕胜走到哪,哪儿就要情人,如今跟宾馆的一个服务员就打得火热。据说他现在的财务科长不仅年轻貌美而且还是田副县长的亲戚,跟吕胜有没有一腿就不知道了。”杨妮姳不温不火,像是讲故事一样慢慢地讲着。

  对吕胜爱拈花惹草这事,赵济世不仅早有耳闻,在郑州时他就亲眼见到过。他点点头说:“像这种事,只要他老婆不公开闹,就证明没事,一切也只能算个美丽的传说。”

  “他老婆。哼。”杨妮姳用讥讽的口气说,“听说他老婆也养了个年轻的小伙子。看来人家两口子是商量好了,个人忙活个人的,互不干涉内政啊。哈哈哈哈。”

  赵济世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想,这干记着的就是开放,一个还没结婚的大姑娘,这种事不仅能说出口,而且还讲的绘声绘色的。

  “哎。赵厂长,我感觉这个县酒厂虽然改制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败在那个吕胜手里。”杨妮姳很神秘地说。

  “不会的,人家有县财政撑腰,不会轻易倒掉的。”赵济世想了想接着说,“这是咱县唯一的一家国有大型企业,县里还指望它给撑门面呢,还指望它到上面去要钱呢。”

  一说到要钱,赵济世就想起了几年前他帮着县里到省厅要钱的事,一想起这事,他心里就堵得慌,跟吃了屎一样,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他本来想把这事说出来,一吐心中之快,但他立刻又想到,还是让它烂在肚子里吧。话多伤人,没有不透风的墙。眼前这位御记也不是省油的灯,口无遮拦,一斤沉的东西,让她一说能放大成一顿。

  “哎。赵厂长,你现在不是县人大代表吗,我觉得你应该通过开会的机会多跟县领导靠近靠近,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吗。像你这么单枪匹马的干,我觉得风险很大。人怕出名猪怕壮,说句难听的,你也别生气,说不定哪天,就会有人来找你的茬。你应该有所防范啊。”杨妮姳用很关心的口吻说着。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赵济世以前只想到了干出一番名堂来,实现自己的梦想。如今,他的梦想也实现了,他正在追求更大的梦想。他学过世界历史也学过中国历史,更了解中国的近代史。建国后几次政治运动,有些是冲着政治来的,有些则是冲着经济来的。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等你富起来了就会割你的尾巴。与其被人割,还不如自己先割了去,免得别人割尾巴的时候连半拉屁股也割走了。

  杨妮姳见赵济世沉思不语,就问道:“赵厂长,你怎么了。”

  “奥,没什么。”赵济世笑了笑说,“刚才思想开小差了。”

  “哈哈哈哈。你也会开小差。”杨妮姳笑着说。

  “这个。哦,当然了。任何人,任何时候,脑子都会开小差的。”赵济世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表说,“哎吆,这不快到吃饭的时候了吗。我去跟食堂说一声,让他们准备几个菜。”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过几天我把给您拍的新闻宣传片送过来您看看,如果您审核通过了,再让你请客。”杨妮姳赶紧拦住赵济世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赵济世说完,到隔壁把司机叫过来,让司机把那一编织袋子瓜拎到车上,对准备上车的杨妮姳说,“随时恭候你的大驾光临。”

  “很快我就会过来的。”杨妮姳看了看东边的正在施工的工地问道,“赵厂长,你们这酒店什么时候竣工啊。”

  “国庆节差不多。”赵济世很自信地说。

  “速度好快啊。”杨妮姳一边上车一边说。

  “那是。深圳速度吗。”赵济世笑着说。

  杨妮姳从副驾驶室里伸出大拇指朝赵济世举了举,没说什么,莞尔一笑,挥挥手就走了。

  杨妮姳走后,赵济世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依旧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对个人是永远不能跟国家,跟政府抗衡的。到目前为止,事业坐到这份了,也得到了老少爷们的认可,更成为广大农民兄弟的赞同,可在一些官员眼里,自己仍是个不入流的个体户,虽然被冠以了私营经济的美名,但仍是下九流。作为下九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滚滚黄河水荡涤的一干二净。

  赵济世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他要跟父亲和大哥充分讨论后才能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