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是走丈人家的日子,新女婿或结婚还没孩子的,都在这天去看丈母娘。等孩子大了,能独立行动了,特别是男孩子也在这天走姥娘家。

  这天一早,赵济世领着王晓丽来到大哥家,跟大嫂说:“嫂子,我今日也不走丈人家了,你也先不回娘家了。今天我姐姐来,咱一起吃顿饭。”他说着,看了王晓丽一眼接着说,“俺俩明天到她家去一趟,过两天,我们准备到贵州一趟。”

  “到贵州,干啥。”嫂子瞪着眼珠子问。

  “我跟咱爹娘和大哥商量了,我想到茅台酒厂去看看。回来就把酒厂给办起了。”赵济世看看大哥,又看着嫂子说。

  “哦,那行。你小两口都不去了,俺老夫老妻的了,晚一天也没事。走,咱到娘那边忙活忙活去。”嫂子笑着,拉起王晓丽的手前头走了。

  赵济世抱起小豹子,跟着大哥走出了家门。赵济世刚踏进家门口,就听到背后喊“舅舅过年好”。

  赵济世一回头,只见虎子跟着姐姐姐夫正往这里走着。他转身迎了过去,喊了声“哥哥、姐姐过年好”就抱着豹子蹲下,又把虎子抱了起来。

  “虎子,叫哥哥。”赵济世歪头对左手上的虎子说。

  “哥哥。”虎子使劲喊了一声。

  “哎。”赵济世右手上的豹子答应了一声,把右手里的一块糖给了虎子。虎子接过来把纸扒了,将糖往赵济世嘴里塞。

  “好孩子,小舅不吃,你吃吧。”赵济世笑着说。虎子就把糖塞到了自己嘴里。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天井里。大哥、嫂子、晓丽听到门外的说话声,也都折回来迎接他们。

  王晓丽跟姐姐姐夫打了招呼,然后走到赵济世跟前,伸出双手对虎子说:“来,到妗子这里来。”

  小虎子笑着,伸开手让妗子抱了过去。

  嫂子也从赵济世的手里把豹子要过来说:“都多大了还让叔叔抱着。”

  刚刚五岁的虎子,看见姥娘姥爷从屋里走出来,跑过去就趴在地上磕起头来,姥娘赶紧蹲下,一边给他拍打棉裤上的土一边说:“我的好外甥,磕头要到屋里磕,外头多冷啊,你看你的小手都冻红了。”又赶紧捂着虎子的手吹起来。

  一大家子人一边笑着一边走进了北屋里。赵济世陪着父母、哥哥在逗两个孩子玩,王晓丽跟嫂子、姐姐准备饭菜,她们一边干着活,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着话。早晨这顿饭很简单,也就很快吃完了。

  赵济世对娘说:“我和晓丽领着孩子到村里看戏去了。”

  娘说:“去吧,好生看孩子。甭玩的忒晚了,早回来吃晌饭。”

  兴许是村里有钱了,村干部们年前就把早些年那些搞过杂耍,跑过旱船,玩过狮子,演过戏的人都召集起来,村里出钱,让他们组织人马,年初一就开始热闹起来。这些民间老艺人又重新焕发了第二春,组织、挑选人马,利用冬闲的时节,排练了一个有一个节目。年前,戏台子就在村学校的操场里扎好了。大年初一,那些老艺人新艺人就开始粉墨登场了。

  赵济世和王晓丽领着虎子和豹子赶到学校操场时,演出已经开始了,舞台前面站在坐着的观众聚集了黑压压一片,这是赵禄家多少年来一直没有的盛况了。

  赵济世扛着小豹子,王晓丽抱着虎子,挤到了能看见的地方。通过舞台上的表演和高音喇叭扩出来的声音,赵济世知道了正在演吕剧《借年》,他对紧挨在身边的晓丽说:“这是演的借年。”

  “我在收音机里听过,挺好听的。”王晓丽笑着说。

  他俩的谈话被前面坐在凳子上的人两位老人听到了,其中的一位老太太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就站起来看了看晓丽,又对赵济世笑着说:“这不是济世叔吗,这肯定是新婶子了。你抱的是豹子,她报的是……”

  赵济世笑了笑说:“奥,是在呀。他报的是我姐姐家的虎子。”

  刚才那位喊“济世叔”的老太太戳了身边的老头子一下说:“你家去再搬个杌子去,没看见济世叔他俩抱着孩子吗。”

  老头笑了笑,起身要走。赵济世赶紧拉住他说:“不用了,俺们一霎霎就走了。”

  老头拿眼看了晓丽一眼,撅着胡子笑着说:“没事,我也活动活动,脚都冻麻了。”

  老头走了以后,老太太往边上挪了挪,让虎子和豹子坐下,济世跟晓丽站在后面一人揽着一个。老太太又站起来,让晓丽坐。晓丽笑着把老太太扶到凳子上说:“我也知不道叫你啥,你这么大年纪了还给俺让座,多不好意思啊。”

  老太太张着缺了好几颗牙的嘴回头看着晓丽笑着说:“俺辈小,我应该叫你婶子。”

  王晓丽一手扶着虎子,弯下腰笑着对老人说:“奥奥奥。抽空上俺家去玩啊。”

  当老太太心满意足的坐正当了专心看戏时,王晓丽才听清了喇叭里传来的“相公你往这里看,这是两只风干鸡,五斤重一块肥猪肉……”看着舞台上的表演,听着优美的旋律,王晓丽一手扶着孩子,一手紧紧抓住了赵济世的手,不时地歪头看他一眼。

  每当看到精彩处,前面的老太太也时不时的回头看看身后的这一对幸福的小两口。

  直到看完了《借年》,老头也没回来。当喇叭里传来“今上午先演这一出,下午再演时”,观众们开始恋恋不舍到往家走。

  老太太刚要扛凳子,赵济世赶紧拿起来扛到肩上说:“我就从你家门口走,还是我扛着吧。”

  老太太看了王晓丽一眼说:“这个死老头子,让他拿杌子,知不道死哪去了。”

  赵济世扛着凳子,牵着豹子的右手,老太太牵着豹子的左手,王晓丽抱着虎子跟在老太太的左面,慢慢往家走着。

  老太太一边走一边不断的扭头看王晓丽,一边看还一边说:“早就听说济世叔找了个漂亮婶子,我七十多的人了,还真是第一回见这么俊的,真是跟仙女一样啊。”

  王晓丽笑着说:“我猜您,年轻时候,也肯定是挺俊的吧。”

  老太太笑了,说:“不怕你笑话,我年轻时也挺俊的,这老了,脸跟核桃皮一样,可我就是愿意看这长得俊的,看了叫人心里舒坦。”

  “那你就常上俺家玩,叫你的心里舒坦舒坦。”赵济世笑着说。

  不知不觉到了老人家门口。门上挂着锁,看来老头没在家。老太太开开门说:“家里挺脏,就不叫你们进去了,把凳子给我吧。”

  “抽空上俺家去玩啊。”王晓丽笑着对老人说。

  老人笑着点点头,搬着凳子进了家门。

  走在路上,王晓丽问起老太太的事。赵济世说:“他老头叫赵义旺,早年创过东北,是从东北带来的这个媳妇,曾经有个儿子,都十六七岁了,因为放风筝掉井里淹死了。”

  “真是太可怜了,等咱有钱了,一定帮帮他。”王晓丽眼里滚着泪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