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僵尸老公刚出土 > 第六十四章函可和尚(3)

  韩宗騋沉默不语的坐在凳子上,单手搭在铺着暗纹绣花锦缎上,食指不由自主的轻轻摩挲着,他痛苦地环顾了一下没有过多装饰的屋内,记忆重新在脑海中活跃了起来,激烈的抨击着他已经相当脆弱的承受能力。

  长期隐藏在内心伸出的惧怕,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正在做着女工的罗瑞缓缓地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美丽的面孔上嵌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表情。她捋了捋耳边的散落下来的碎发,轻轻地将它们别在耳后,将手中的针线放在竹篮中,缓缓地站了起来。

  走过去,看到的是他脸上那副茫然痛苦的表情,她低低咳了声,才引起了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的韩宗騋的注意。

  他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惊,满面惶恐的抬头看着罗瑞。

  看见她微笑着,如晶莹耀眼的钻石般的氤氲着朦胧雾气的黑色瞳孔,他便恢复了镇定,英俊的脸上神色如常。

  他几不可闻的缓缓叹了口气,忧心重重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整个身体无力的松懈了下来,筋疲力竭反弹着。

  罗瑞探出白皙如玉的指尖,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压低了声音,柔柔道:“歇着吧!时间不早了。”

  “你……不恨我吗?”韩宗騋迷惑的凝视着她,抿了抿唇,终于定下心神,将自己压抑了许久的疑问大胆的问了出来。

  罗瑞闻言一怔,须臾,才缓缓地摇了摇头,态度坚定。

  看着她脸上真诚的表情,韩宗騋嗤笑一声,微微垂下眼睑,掩藏住了所有的情绪。暗淡的烛光没有人情味的欢快跳跃着,忽明忽暗,昏暗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罗瑞踌躇了片刻,伸手搂住了他,缓缓地垂下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如丝如墨般的长发,小心翼翼地用手轻轻抚摸着,这头发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吧!她想。

  韩宗騋英俊的脸庞紧贴着她淡蓝色的裙褥,淡淡地暖意透过刺着精致苏绣的料子传了过来,更紧的将头靠在她的腹部,放下了所有的戒备,竟感觉到一丝惬意,像是偷来的一样。

  他下意识地环着罗瑞纤细的腰身,像是溺水之人紧紧地抓着一根浮木,不用再孤零零的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漂浮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

  他享受的缓缓闭上了眼睛,低低地呢喃着:“对不起……阿瑞……对不起……”

  那时候,他固执地以为佛骨青灯足以消磨自己内心的愧疚,可是到最后他才知道,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逃避只会让那些糟糕的情绪隐藏在结构微妙的心灵深处,等到再次像崩散的浪花一样喷涌而出的时候,反弹会更加的无法控制。

  罗瑞嘴角微勾,嵌着的笑意温润柔和,纤细的手指怜惜的抚摸着他鬓角的发丝,出口的声音低沉缱绻:“为什么要道歉?你若是心意已决,就不该再犹犹豫豫的,这样所有的人都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韩宗騋竟被堵得严口无言,怔了半响,才低低的嗤笑了一声,她还是这样,贤良淑德,没有一丝让人诟病的地方,心中竟有些隐隐作痛,像是藤蔓一样,蜿蜒的缠绕全身。

  睫毛微微颤了颤,拥着她腰身的手下意识地逐渐收紧,韩宗騋强压下翻涌而来的情绪,抿了抿唇,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吞了下去,缄默不语,表情木然。

  皎洁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柩洒了进来,照在一层层挂在隔间木门上的珠子泛着微微的光芒,显得晶莹剔透,微风浮动,一串串玉珠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韩宗騋此后远赴江西庐山,与师兄函是同隐于罗浮华首台。

  公元1640年,崇祯十三年,罗浮华首台。

  韩宗騋优雅的撩起衣摆,缓缓的跪了下去,虔诚的对着面前盘膝而坐的空隐老人道独叩首,额头紧紧地贴在地上,冰凉的触感传来,他浑身微微的抖了抖,开口的声音低沉,语气复杂的喊了声师父,饱含着无尽的情绪,分辨不出到底是喜悦、激动,还是愧疚……

  道独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深到不能再深的皱纹,他抬眼满含笑意的凝望着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伸手抚摸着自己雪白的胡须,眉梢都雕刻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他缓缓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的走了几步,站在恭恭敬敬匍匐在地上的韩宗騋面前,微微躬身,从淡蓝色的僧服中探出手,攀在他的肩膀上,扶他挺直了身子。

  “祝发受戒之后,你就真正的入了佛门,七情六欲、红尘中的一切都与你没关系了,想好了吗?”

  韩宗騋想也不想,缓缓地点了点头:“是,想好了。”他心头一震,黑色的瞳孔中划过一抹痛意,来不及捕捉便被隐藏了起来。他双手合十,微微颔首,一副虔诚的模样,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直截了当的回答不过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罢了!

  真的能够做到不问世事……?我能吗?能吗……?他在心中不断地反问着自己。

  道独盯着他自欺欺人的小动作,浑浊的眼中那抹光亮变得黯淡了起来,他缓缓叹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对于韩宗騋的执着,他已经到了无能为力的境界。微微摇了摇头,皮肤松弛的手掌落在了韩宗騋黑亮如墨般的发丝上,缓缓地解开束在头发上的丝带,略显枯燥的发丝一下子散了开来,倾泻而下,扑在肩上。道独伸手从托盘中拿起剪刀,挨着发根剪了下去。

  直挺挺的竖立在头顶的寸发随风逐流,它调皮的穿梭在短发之间,凉飕飕的感觉传遍全身。

  道独在手上滴了几滴皂液,随后在他的头上缓缓地打磨,感觉匀称之后拿着剃刀,小心翼翼地刮着,手法娴熟。

  韩宗騋感受到锋利的刀刃在自己脑袋上游走,难免胆战心惊,整个身子崩得紧紧的,不敢乱动。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道独的弟子,易名函可,任罗浮华首台都寺。”道独将黏在他头上的细碎的发丝擦了擦,又仔细地揩干净剃刀上面的发丝,沉声道。

  韩宗騋闻言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叩了三拜,动作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