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百年繁复 > 第二四二章 陇晋纷争夜未央之奸臣奸计

  孝武帝其后的很快反目,投靠宿敌宇文泰,在料事如神的高欢当时却是没想到的,若是,当时他大权在握,皇帝由他挑选,他也就不会选择元修为“主子”了。

  当时,冀州刺史封隆之曾因元修“闺门不谨”一事告诫过高欢,对他说“人主的放荡,必然影响大臣的形象”,对是否选择元修为“人主”,请高欢慎重考虑。

  封隆之的建言十分得体。可是,高欢却认为“男女关系”不影响政治主张,何况自己在男女关系方面的名声也并不好听。怀着大哥不说二哥,大家都差不多的心理,也就对封隆之的忠告一笑了之。若彼时高欢另立他人为帝,历史的走向又不知将奔向何处。

  高欢和孝武帝达成联姻协议,回晋阳送女儿高荷赴京。高欢带着大小尔朱后,一路说说笑笑、游山玩水似的高歌北上。这时离开洛阳,又与初来京城时大不相同了,一路旌旗如云,猛将如林,直趋晋阳。

  而此时,固守晋阳的尔朱兆只有几千残兵败将,自忖不敢和高欢抗衡,干脆纵兵大肆抢劫。把晋阳城抄了个底朝天,装载着抢劫的物资,往北逃回老窝秀容川。高欢的部队兵不血刃就占领晋阳。晋阳老百姓几年来饱受尔朱肆虐,此时载歌载舞迎接王师。高欢自然又是分粮发钱,又是发放慰问品,大肆收买人心。

  回到晋阳,高欢很欣赏晋阳的山川地形,此地易守难攻,风景秀丽,就以原尔朱荣府邸为晋阳王府,大兴土木,修建大丞相府。

  为大丞相修府邸,匠作大监使出浑身的解术,征调全国的物资,高府修建得自然是美轮美奂,亭台楼阁,假山清水,九曲回廊,暗道机关,占地面积比原王府扩大了两倍,规模建制丝毫不亚于洛阳皇宫。这在等级制森严的北魏王朝,此举实是僭越。不过,朝中文武官员,甚至包括皇帝都是由高王“任命”的,不说是僭越,就是践踏皇帝,谁又敢在鼻子里吭一声呢。

  相府竣工,高欢借乔迁之喜同时迎娶大小尔朱氏。两天后又迎来纳币使者李元忠,顺利地送女儿出阁,嫁进洛宫。女儿出嫁,解决了高欢的后顾之忧。这样一来,高欢完成了严格的政治布局:后宫里有女儿高荷;朝堂上有孙腾、封隆之;高欢遥控指挥洛阳政局。

  此后,高欢在晋阳高枕无忧的放纵,每天在后堂与诸妻妾游乐嬉戏,似乎全然忘记了盘踞在秀容川的尔朱兆。

  高欢对尔朱兆的宽容,自然地引起了斛斯椿的不满,斛斯椿不知高欢是在使用麻痹尔朱兆的缓兵之计,多次向皇帝构陷,说高欢的坏话,时刻准备推翻面前这座大山。

  斛斯椿本来就是个具有极大政治野心的人,他没有当皇帝的命,却有当权臣的份。元修在登基之前,在军营行辕向高欢和六个戴黑斗篷的辅政大臣行跪拜礼的场面,给了他无比的震撼。高欢离开洛阳,斛斯椿就想掌控朝政,也披上黑斗篷,一手遮天。由此,这个奸臣自然不忘使用奸计。

  高王远在他方,斛斯椿自然忘不了时时向高欢放烂药,见高欢不向尔朱兆动刀子,就对皇帝说:“高欢之所以纵容尔朱兆,都是因为他收纳了其女艳姬为妾的缘故。”皇帝听信斛斯椿的构陷,终于酿成了春节喜宴的帝后冲突。

  事后,春节喜宴的不欢而散,使首鼠两端的斛斯椿心里更多了一层隐忧:那场喜宴已得罪了高王,不知什么时候就将有人为之付出代价。如是,则必须嫁祸于人。

  过了几天,又传来徐州帐下都督乔宁、张子期投奔高欢,在滑台反被高王诛杀的消息。这两人曾经是斛斯椿门下走狗,斛斯椿不禁兔死狐悲,就有意在洛阳城制造混乱。斛斯椿一人势单力薄,就鼓动南阳王元宝炬、武卫将军元毗、王思政等人在孝武帝面前说高欢的坏话。

  退朝之后,几个人相约留在太极殿不走,斛斯椿首先进言说:

  “元旦佳节,陛下与皇后的那场不愉快,此时肯定已传入高王耳中,微臣暗暗替圣上担忧。晋王权倾朝野,不知什么时候节闵帝的悲剧就会在洛宫重演。圣上宜先下手为强。此时若一举而灭高晋州,他最大的儿子高澄不过才十二岁,群龙无首,他的部下们自然降伏,此时真正是最佳时机。”

  可是,尽管和皇后闹了不愉快,但那毕竟只是夫妻间的私事,元修却从没想过要有锄除高欢的举动,听了斛斯椿杀气腾腾的话,自然是吓了一跳,他从没想过向老丈人动刀子,也不敢向他老人家动刀子,所以半晌没开腔。

  中书元士毗受了斛斯椿鼓动,以为皇帝不开腔是默许,就更加直言不讳地说:“微臣去冬到晋阳向高王宣诏,要其送高荷入宫。高欢端坐卧榻之上,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侍中王思政担忧地说:“皇帝的内外宫廷皆被高王的人监控,内有高荷为皇后,外有孙腾掌握禁军,这种格局不彻底打破,皇帝就始终得仰仗别人的鼻息。节闵帝当年还敢当庭驳斥尔朱世隆,陛下今后恐怕是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责备高欢,这哪里是应有的君君臣臣之道。”

  元修面露愧色,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无担忧地说:“时也,运也,朕有什么办法呢?”

  侍中斛斯椿胸有成竹地说:“办法是人想的,要想办法总是有的,只是得慢慢地一步一步来。”

  众人一听此话有戏,就都围聚在斛斯椿身边,听他献出妙计。斛斯椿望了望寂静的太极殿,谨慎地说:

  “第一步,掌控禁军,剥夺孙腾直阁将军的职务,改授为有职无权的侍中,让他明升暗降。同时扩大禁卫军武装力量,组建一支能打仗的部队,守护京畿安全。第二步,二桃杀三士,让高欢的心腹们互相残杀。孙腾、封隆之、高乾邕等人是高欢置留在洛阳的几枚棋子。如果陛下能忍痛割爱,将妹妹平原公主元明月许配给孙、封二人,任其争斗,必然会破坏二人的关系,造成自相残杀的局面。其后再孤立高乾,拉拢他为我所用。第三步,联合关西行台,雍州刺史贺拔岳,暗中与之结成军事联盟,必要时由他出兵抗拒高欢。”

  众人听后,鼓掌欢呼,认为斛斯椿的方案条理明晰,一环扣一环,可操作性强,要皇帝尽快按此办理。元修尽管舍不得妹妹平原公主,还是决心忍痛割爱,况且,这又不是真的要让她外嫁,只是以她的名义去挑起高欢手下的两位心腹大将互相残杀,以便得渔人之利。

  其实,这场冲动型的小型会议,完全是热炒热*卖的荒唐之举,元修依照斛斯椿的建议,这一锤子砸下去,完全打碎了北魏政治平衡的天枰,就是这三条馊主意,把北魏帝国一步步推向覆灭。

  本来,元修刚登上帝位,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他自己的屁股还没坐稳,就和拥立自己的权臣反目,这确实是太冲动,太欠考虑。若假以时日,待坐稳了帝位,一步步收拢皇权,拉拢高欢手下的大将,控制兵权,相信高欢的寿命决不会比元修更长,那时再清算高欢的后人,岂非易如反掌。可惜,性急的元修急于要跳进还未挖掘好的坟墓。

  皇帝听信了斛斯椿的建言,果然按其所言,一步一步照办。他是个毫无政治头脑的皇帝,完全忘记了那句古训:“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此时若一举取缔是非者斛斯椿,北魏的国祚也许还可大大的延长。可惜,还是那句话——历史没有假设。

  果然,皇帝首先撤换了羽林军直阁将军,由亲信王思政担任这重要的职务,对孙腾则是安慰性地授予了有职无权的侍中一职。

  王思政任职后,首先就是组建一支听从自己指挥的羽林军,花重金在洛阳四周挑选了几千名骁勇善战的武林高手,羽林军数百名下层军官、直宿警卫全部由斛斯椿审查、更换,只有刘思逸、张景嵩两位宫中太监,还因投靠斛斯椿,保留在原来的位置。

  元修在京城这么大的动作,远在晋阳的高欢马上就知道了。不过,他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目前的精力是放在剿灭尔朱兆的残余势力方面,高欢无意间的容忍,使得斛斯椿沿着错误的道路上速跑。

  高欢送走了女儿高荷,其后又送走纳币使者李元忠。高欢每天在府里和众妻妾嬉戏,早把战事丢在了一边,已沉溺在儿女温情中,没有了往日骁勇的锐气。

  春节将临,经不住洛阳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高欢这才亲自挂帅,领兵北上要征伐秀容川。第一次因风疾,部队行军困难,半道上返回晋阳。第二次又因为雪大,平地积雪三尺,无法行军,部队迷途知返。第三次更可笑,战士们刚走出两百里,就闹着要回家喝腊八粥,居然半路撤军回家。

  如此反复,雷声大雨点小,果然就迷惑了尔朱兆。尔朱兆暗中嘲笑,原来高欢也是个离了女人就没法生活的庸人。小有成就,便英雄气短,要成就大事,还得靠我尔朱万仁。尔朱兆嘲笑高欢的短视,放心大胆地在秀容川经营牧马草场,训练残余部队,准备开春后广招人马,东山再起。

  除夕这天,漫天飞雪,高欢突然集结部队,首先任命勇将窦泰为前锋都督,率一千精锐骑兵突袭秀容川。高欢拍着窦泰的肩膀说:“明天就是元旦,尔朱兆一定会在秀容川大摆宴席,宴请将士宾客。此去秀容川数百里,风雪中行军最能迷惑敌人,你于明日中午攻打秀容川,应该没问题吧。”

  窦泰带领快速反应部队挥戈出师,骁骑兵一日一夜突行四百里,直击秀容川乌突城。高欢亲自率领一万骑兵,随后出发,志在剿灭尔朱兆的残存武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