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她虽然几番戏耍于我，但于我而言，这样继续拖时间下去反倒对我有利，我这般爆出粗口，会不会把她激怒？我这修身功夫练得还是不到家啊。
令我意外的是，她虽眉毛一挑，但似并未动怒，随即她又靠近着朝我吹了口气，同时伸手将我面上的尘土拂去。
“说得了话了？看来这法子还挺管用，那我们继续好了……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你要是站不起来，就永远地躺在地上吧。”
说完，她两手一松，我的后脑勺就“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传来一阵剧痛。
我心头继续骂娘，但随即又迅速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一愣。
痛？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竟已是重新得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僵硬的四肢逐渐柔软，腹部骨折的剧痛如潮水般阵阵袭来，但这点痛于对受伤习以为常的我而言，已是无关痛痒。
我撑着地面，让自己缓缓站起身来，看向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面带忌惮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轻“咦”一声，面色有些惊讶。
“你不怕痛？”
“不怕。”
闻言，她喜笑颜开，“我也不怕。”
说着，她又是一脚上来，再次将我踹得飞了出去。
飞到半空的瞬间，我心头悲愤地几欲吐血。
不怕痛，不代表喜欢痛，这臭**，以后要是让我逮到机会，绝对不放过她。
太欺负人了。
我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狠狠地瞪着她。
经过几分钟的“亲密”接触后，我对于她的脾性已是有了些微了解，再看向她的眼中也是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忌惮。
如果她要杀你，那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你，但若不想杀你，你再怎么冒犯她，她也都会留你一命。她行事看似疯癫，其实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但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她想干什么就全看心情了。
果真如何润方所说，她就是个疯子。
“之前你不能动，是因为你整个人的心思都集中到恐惧上去了，只要你一分心，这种局面就会立刻改变……懂了吗？”
她头也不抬地嘴上说着，眼睛却是盯着她衣衫上的几处破损看了许久。
“你还真下得了手啊，也好在是我，要换成别人，怕还真是叫你给辣手摧花了……”
我心头一凛，暗自防备起来，生恐她突然发难。
谁料她又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嘴里冷不丁冒出一句，“很好，这说明你还不是蠢得无可救药。”
我一愣，心头霎时间乱作一团，这女人的思维方式到底是什么结构的？怎生这般奇怪？我要是给她一台笔记本电脑，她会不会把它当做板砖用来拍人？
她的眼神突然直直地看向丛林间的某处，我随之看过去，不禁手心捏紧了些。
那是我之前丢在地上的和大长老通信的传音符。
不过，她也只是略微地看了一眼，淡淡一笑过后，便是不以为意地移开眼神，而后平静地看向我。
“我需要一个仆人，你很合适……跟我走吧。”
闻言，我一脸愕然地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之前她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
“在你的救兵赶来之前，我最多可以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
伸手抚了抚腹部的骨伤，我倒吸一口冷气。
“一分钟后呢？”
她仰头看天，眉头微皱似是在思索，“这可不好说……可能会杀掉你吧。”
我一阵冷笑。
“你知道你杀不了我。”
她那双锐利的眼微微一眯，“为什么觉得我杀不了你？说来听听？”
“你知道你杀不了我，所以对我没有杀意……这个问题我也正想问你。”
最开始她刚追上来的时候，我胸口的护符像烧焦了一样发烫，可当她出现后，护符却又突然沉寂了下去。
她不想杀我，或者说自觉杀不了我……虽然听上去有些可笑，但除此以外，我还真的就想不出别的理由来解释了。
经过多次重伤后，那枚续天丹的药力终于是被我耗光了，如今我只能服用赵丹师给我的下品回春丹，辅以精元助自己疗伤。回春丹的疗效和续天丹比起来，差距实在太明显了，以至于一时间我都有些难以适应。
“你觉得我杀不了你？那现在呢？”
她眼神一凝，面色骤然变得冰冷。
顿时，一股磅礴的森冷杀机将我重重包裹，让我如坠冰窖！
那种恐惧得难以动弹的感觉再次将我侵袭……
不过有了之前那次经历，再次面临这种情况后，我不再如之前那般惶恐，身体虽发自本能的战栗，但意识却空前的冷静，犹如一个清醒的灵魂被囚禁在漆黑的牢笼里，伺机寻找出路。
在这种状态下，仅仅在几个呼吸的功夫后，我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原来，之前让我一直动弹不得的，是她用神念构造出来的一个十分简陋的禁制。
凭借我在阵法造诣上对她的压制，我迅速想出了一个破解这道禁制的法门，随即精元在体内按照一定的轨迹运转起来……
一分钟后，我轻松地笑出了声。
那股冰冷的杀机猛然收了回去，江蓉拢了拢额前的发丝，有些疑惑地看了我片刻，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屑地道，“在我面前玩儿阵法——班门弄斧！”
闻言，她有些失神。
片刻后，她缓缓叹了口气，再看我时，眼中竟是隐隐的有些无奈。
“我本来很欣赏你的……”
我大惊失色，方才的胸有成竹立刻便是烟消云散，妈的，这女人可是说杀人就杀人啊！
一念及此，虽明知没什么用处，但我依旧御动神虚步疯狂地准备逃离这里……
江蓉微微抬手，一道白芒随之而起，自半空一闪而过朝我极速劈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可我的意识已经迅速意识到，这道剑气我躲不开……我必死无疑。
可我没有放弃，我拼命后退，尽力争取生机。
背后一股冷风陡然袭来——
“当啷”一声脆响，一柄湛蓝色的长剑凭空而立，把江蓉发出的剑气尽数挡下！
霎时间以此为界，尘土激荡，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朝四周扩散开去，待片刻后一切归于平静，附近的树木枝干却是毫无征兆地开裂，而后倒在地上枝叶着地，哗啦哗啦地发出声响。
我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切，幸好这把剑将我这一方的冲击波挡了下来，否则，就连这余波都足以将我当场镇杀！
冷静下来后，我迅速环顾四周，搜索附近的人迹。
是谁救了我？
不远处的树梢之上，蹲着一个衣着邋遢的男子，他满脸胡渣，像幽灵一般无声地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
“利九刹？”
江蓉眉头大皱，而我自然是惊喜万分。
“利大哥？”
我毫不犹豫地立刻朝他飞奔过去，俨然已经把他当做我的靠山，就连他元气大伤实力百不存一这一点，也被我下意识地忽略。
即便只有一阶修为又如何，他可是利九刹啊！
利大哥朝我略微点头示意，敏捷地从树上跳下，而后站在我身前，独留给我一个背影。
他和江蓉对峙着。
“刚才那一剑……为什么？你到底是谁？”
江蓉面不改色，慢条斯理地道，“不愧是利九刹，的确有几分能耐。我一直想跟你打上一场，可惜后来出了那般变故，叫我很是遗憾……我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你现在这种状态也敢跳出来，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不敢，”利大哥淡淡地开口，“我从不小看任何人，更何况是你这大名鼎鼎的江蓉。”
江蓉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敢露面？莫非是知道我心有遗憾，特来此地为我了了心愿？”
利大哥摇了摇头。
“我只是单纯为救他而来，没兴趣和你交手……若是早知如此，我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江蓉拔出腰间那把佩剑，直指向前。
“你不是平生最喜和人决斗么？怎么现在又怕了？啧啧，你如今这副怂样，要是让方冰舞泉下有知，不知她会不会气得诈尸，从棺材里边爬出来。”
她话音刚落，我骇然地感觉到一股狂暴的气流自利大哥身上发出，将我生生推得倒退了近百米的距离。
“你可以随意侮辱我，但是她——不行！”
一股锋锐的罡气在他周身形成球状的无形气罩，将四周激得尘土飞扬，冷如寒冰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仿佛要将时间都给冻结。
江蓉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死死地盯着利大哥，沉思了片刻有余。
“原来如此，他废了你的丹田，却废不了你的道基。”
“七阶斩虚，你斩的是什么？是方冰舞——你最大的破绽？”
黑色的炙焰自利大哥身上缓缓升腾而起，他那乱糟糟的头发都化作一根根黑色的火丝，变得柔顺起来，黑炎静静地燃烧，仿佛没有温度般人畜无害。
可我看到它的瞬间，却没来由得感到一阵心神战栗。
江蓉语毕，利大哥并未立刻回答，过了十几息的功夫，他猛然间抬头，朝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出一声怒吼。
“我没有斩掉她，我斩的，是我自己！”
江蓉瞬间大为动容，面容所带之色，恍若地破天惊。
“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