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索楠 > 第九十六章 战争与新年

    四十八柄灵剑陈列在前,交击之处爆射出灰蒙蒙的狂暴气流,在两边无敌气势的疯狂挤压下高度凝聚,从远观去犹如空间激荡以至发生了扭曲。

    一直平静示人的镇海堂兄此刻却是眸绽神芒,他刚才毫不畏惧地以一敌三,可惜纵是豪气冲天,却终究被这三人的合力一击在高空中生生震退近百米,而反观那三人,却不过略退数十米,都还仍似留有余力。

    一出手就落于下风,观战的东华众发出一阵惊呼,忧色难掩,都在为寡不敌众的镇海堂兄着急。

    林落宣貌似也想加入围攻,不过他身形刚有所动作,就被蔡云流一个冰冷的眼神给逼得没了下文。

    他很快憋得面红耳赤,而后看向一旁神色变幻着的徐护法几人,嘴里狠狠地挤出几个字,“看什么看?几个杂碎!”

    在自己人那边讨不到好脸色,这边的软柿子还捏不得?兴许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林落宣暴怒出手,仿佛要将刚才积聚的怨气,全部发泄到徐护法几人身上。

    面对这强猛的攻势,几人当然是不敢大意地赶忙合力招架,虽单体实力上没有可比性,但胜在人数优势巨大,几个回合下来,徐护法几人虽在比拼中落于下方,但却竟是一番势均力敌的场面。

    蔡云流三人的身影近乎完全同步,顺着那股震力,他们后退数十米后借着这股势,朝上方翻滚出一道弧线,自然而然地变了向,黑夜中划过三道流光,浓烈的元力在空中留下一道白色的轨迹,粗略看去,就好似一条有着三个脑袋的巨大眼镜王蛇,直起蛇躯,伺机而动。

    镇海堂兄剑列散开,露出英姿勃发的整个身形,一股红光自其周身暴涨开来,自山间飘来的落叶随即循着原路倒卷飞回。

    三人没等他继续蓄力下去,直接便是朝着他俯冲而下!

    虽是处在劣势,镇海堂兄却仍未有丝毫防守之势,剑群散开,手中寒阳剑指前方,浑厚的元力爆炸般凝聚,激发出漫天符文,那浩荡的气息,即便没有人为地控制,也是自然而然地没入云霄,这等威势,绝非我身上的那件下品宝器可以比拟,强了不止一筹。

    道器!

    见此光景,我哪还不知道,之前他借给我的那把剑,竟然是道器级别的法宝,当即心中震惊无比。

    但凡灵器,哪怕是最为下品,也绝对凌驾于凡兵之上,而灵器之上为宝器,宝器之上为道器,一个三阶的修士如果拥有宝器,那么即便面对高一阶的修士,即便不能将其击败,也足以拥有自保之力……而若拥有道器?只要能催动道器的一成威能,八阶之下便是无人能挡,谁敢硬抗,那便只会瞬间一命呜呼!

    一口大钟蓦然出现,迎上那柄通体血红的寒阳剑,瞬间火花四射,真元对碰发出的光芒分明白如炽阳,却在发散间变得七彩流离,煞是迷人眼。

    方才镇海堂兄冲上去,有如大鹏般扶摇直上,但落下来时却又如陨星般坠落大地,还来不及眨眼,他便是宛若一座大山砸在地上,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就连萧师兄都不是对手吗?”身边有人绝望地喃喃自语。

    “那是对方人多,一对一,哪个是他的对手?”有人不服气地反驳。

    “那又有什么用?你看人家给他单挑的机会了吗?”

    瞬间安静下来。

    我冷眼看着四周,即便眼见再没人说话,也没有开口发一言。

    虽然现在的局势看起来确实对镇海堂兄很不利,但我没来由地就是对他很有信心,不单因为他有道器,也不止因为他毫无惧意,更因为他之前对我说过——不要小看萧家人。

    萧镇海,既然姓萧,那就绝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倒下!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测,一道浑身漆黑如墨的人影,像是僵尸一般,无需借力就直挺挺地从地上由躺倒变得直立。那广场地面上被吕洞天砸出来的大坑,不久前才被我们草草地填平,然而此刻,这里却又是出现了一个巨坑。

    那本来普通的衣衫表面,这时已经凝结出一层颜色黑得通透的冰冷战甲,双肩上的挡攻护肩明明棱角磨平做得极为圆润,但锋芒却尽是从那里冒出。

    那四十八柄灵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这套战甲披在他身上,除了眼睛以外,几乎覆盖全身,唯独他的左腿下部有一处,却是露了一个空,仿佛有所缺失。

    遮盖住面庞的黑色甲片,如可以伸缩一般自动散开,镇海堂兄抬头凝望天际,我看到他的那双眼睛,不禁心神一颤……

    他的眼中不再有丝毫的白色,不论是瞳孔还是眼白,都变得异常的黑暗,就像是被浓墨染成了这副模样。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两只以钢铁铸造似的黑翅,从他双肩处平伸而出,细密的纹路如蛛网般凝结在他的甲胄之上,与两翅融为一体,双翅展开,合拢,轻轻一扇,滚滚的烟尘在这黑夜肉眼难辨,但在高灯的火光照耀下,却犹如游离在空气中的精灵。

    他突然高高举起手中的寒阳剑,一股远离洪流射上高空,刺穿夜幕,如岩浆般炸开,将漆黑的夜空点亮。

    “也好,就让我看看你们三个蠢货这几年长进了多少。”

    我闻言当即心头一跳。

    随即我看到林落宣脸色大变,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瞬间,他撇开被他碾压的那三位极速升空,眨眼间遁飞数百米。

    蔡云流以及他身旁那两位一直沉默不语的短发男子,回头一齐看向飞远的林落宣,随即整齐划一地同时抬手,澎湃的元力如奔龙般出击——

    一声愤怒的嘶吼由远及近地传来,“你们不是已经叛出东华了么!”

    三人不理会他的叫喊,将他的身躯拘禁而来,各种手段齐出,强大的法宝连番轰击在林落宣身上,后者拼命抵抗,却毫无作为,大概被攻击了有一刻钟过后,他不再叫骂,换做哀声乞求着饶他性命。

    身披黑甲的镇海堂兄幽幽地看过去,两只变得浑黑的眼珠让人隐隐发寒,一个圆鼎自他手中快速飞出,将林落宣身躯被打散化作的那股青气尽皆吸入。

    来回不超过二十分钟,一位境界至少在九阶后期的强大修士,就这么被磨灭得渣都不剩,若非亲眼看到,真的会叫人难以置信。

    蔡云流咂咂嘴看着那重新飞回的圆鼎,过了好半天突然冒出一句。

    “这整个的框架都是用镇魂石炼制的?”

    镇海堂兄点了点头。

    “还真特么是有钱任性啊……”

    蔡云流身旁那两个一直不说话的人,这时候开口了。

    “别废话了,赶紧开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镇海堂兄冷笑一声,“真以为有些长进就能逆天?”

    第三人动了动肩膀,“长进不多……但是赢你足够了。”

    “尽管一试。”

    两方三度交锋,虽是气息浩大翻滚,却无一丝元力外泄浪费,那刀刃一般的黑翅如破空之镰,瞬间划破天际。

    那口大钟再次笼罩而下,朝着寒阳剑镇压而来,然而这一次,却没能再将镇海堂兄逼退。

    ……

    这场大战自始一开启,足足两个小时过去,轰鸣不断,剑光连闪,两方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碰撞了无数回,激荡的能量虽不曾误伤他人,但仍是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狂风

    镇海堂兄口中喘着粗气,但仍是仗剑傲然而立,身上的黑甲微微变红,宛若烧红的铁块。

    相比起有宝甲护身的镇海堂兄而言,那三位则是明显要狼狈得多,披头散发不止,浑身衣衫也尽是破碎,耳孔与嘴角尽皆挂着血迹,首当其冲的蔡云流更是脸色苍白,腹部被打出了青气。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是笑出了声。

    试炼场外的禁制不知何时已经撤去,在几位护法的默许下,护卫师兄没有阻拦,渐渐地有人群溢出室内,来到广场上近距离地瞻仰这几位九阶高手。

    “演武场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两边都想拖时间,元境强者又惜命,不愿轻易开战,所以当然只有让两方的弟子下场拼命。”

    镇海堂兄略微皱眉,“你的意思是混战被一连串的生死斗所取代?”

    “没错……不过倒也无需担忧,东华一方被派上去送死的,大半都是李开宏那老狗手下的狗崽子,只要是姓李的,我三个便踊跃出战,昔日他陷害我兄弟三人把我等逼出山门,今日我便杀他后人,叫他断子绝孙!”

    徐护法神色复杂地来到几人跟前,比起这战得近乎忘我的四人来,他们虽衣冠整洁,但在旁人看来,却不知为何莫名矮人一截。

    “几位在云海卧薪尝胆,待此事平息,若愿重归山门,三长老定会为当年那事翻案。”

    除了蔡云流瞥了他一眼,另两人理都没理他,然而即便是蔡云流也不过是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眼神,继续和杵剑屹立的镇海堂兄交谈。

    那把被镇压的剑脱离蔡云流等人设下的禁制,迅速飞回镇海堂兄身边,而后化作一道甲片,填补了其腿部的那一块空缺。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是我们赢了。”蔡云流看着面前浑身披着黑甲的镇海堂兄,畅快地大笑说道,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

    镇海堂兄看了几人一眼,不置可否,随即那覆盖在身上的黑甲一片片落下,在众人不可思议地目光下像液体一般由黑至白,而后凝结成一柄柄长剑,重新收回。

    “赢个屁?要不是萧兄有意相让,不想让你们输得那么难看,你们怕是早就输得哭爹喊娘了!”试炼场的顶部突然传来一阵嘲笑,所有人都朝上仰望而去。

    “太苍剑阵,是那么好破的吗?你们几个还是一如以往地天真啊。”言语中充斥着不屑和挖苦,损到极点。

    蔡云流先是一愣,而后大笑着看向来人。

    “哟,这不是挣屎兄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见到镇乾坤师兄那瞬间黑下来的脸色,我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对这个称呼这么敏感,原来如此……

    镇海堂兄咳嗽一声,打断了几人的互相挖苦。

    镇乾坤朝他微微点头,随后面转向众人,脸色一正。

    “我派大长老镇东华与云海山庄太上庄主永天灭,两日前于南阳庐山开战,战至今日,云海贼人以为我派防守不实,欲趁虚而入,幸得大长老远见卓识,对此早有防备,虽付出一定的代价,然最终也成功粉碎了来敌的野心。”

    “大长老一战,虽是艰苦,却终以一式之差略胜一筹,至于派内一战……”

    “我东华派,此战大捷!”

    片刻地沉寂过后,人群从死水到滚水的转变不过瞬息之间,场面沸腾起来,震起的声浪一重更比一重高。

    那高灯上燃烧着的灯火,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似要油尽灯枯的萎蔫模样,忽闪忽闪的火光,仿佛只要轻吹一口气就能将其熄灭。

    然而终究是一直燃着,就跟不倒翁似的。

    悠扬雄浑的年末钟声突然响起,在漆黑的夜空下回荡,本应喜庆的钟声,此时却让人心生苍凉。

    刚才还欢呼着的人群,这一刻却不少都失声痛哭起来,就算没有流泪的人们,当凝望试炼场安置同门遗体的方向,也被气氛所感染,神色变得悲痛。

    我回头看向身后的这几人,又在人群中成功找到那几道熟悉的身影,忽然之间感到有些庆幸。

    “大家新年快乐……”目光从王成、*鸣以及宁歌身上扫过,我努力想挤出一抹笑容来,却愣是笑不出来。

    “新年快乐。”宁歌第一个回过神来,他额头上的那处刀伤已经开始结疤,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显得很是不雅,换做以往我会觉得他很出息,但今天我从他的身上闻到了铁和血的味道,像个男人。

    *鸣有些沉默地拱起手来,叹了口气,“新年快乐。”

    王成学着*鸣抬手想说些什么,然而犹豫了半天,几经停顿后道,“大家……都还活着……新年快乐。”

    我望向前方收起武器,同蔡云流几人随意交谈着的镇海堂兄,放声喊道。

    “镇海堂兄,还有那几位师兄……新年快乐!”

    他有些意外地朝我看过来,沉默片刻后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新年快乐。”

    蔡云流几位师兄先是一愣,而后对视几眼后,朝我笑着挥手示意,“同乐!同乐!”

    我突然开始明白镇海堂兄之前的那番话了。

    人生没有固定的方向,不论前路明确与否,你都可以沿着一个方向直走到底,但中途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你或许会拐弯,但无论迂回多少遍,对你自己而言,你所朝向的方向永远都是向前的。

    我们出生便是起点,它最初是毫无意义的,但当我们吸收环境的影响,这个点就开始膨胀,它渐渐变成环境的一部分。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追求。

    金钱?地位?荣誉?感情?很多很多,千奇百怪,数不胜数,然而这些其实都可以压缩进一个“点”。

    那就是膨胀。

    这就是我今后生存的意义,长此以往,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