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们真的只能躲起来，什么都不做？”我仍自有些不甘，换说刚才虽然危险，但我至少还能体会到某种被人重视的愉悦，可现在，我就连仅剩的那点可怜的存在感都没了。
“那你想怎么做？”萧镇海立刻出言打击我，一脸情面都不留，“或者换句话说，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你能改变些什么？凭你这般低下的实力，冲进站团里除了送死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我……”被问及这个问题，我瞬间语塞。
是啊，我能干些什么呢？这是两派近千修士的大混战，修为最低的也是五阶御空境，我一个二阶的低级修士掺和进去，怕真的是除了送死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太弱了。
“我刚离开萧家的时候，也和你一样自命不凡，仗着自己是萧家人，看谁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听说你在玄黄的时候，自以为是地和燕京王氏谈条件，被摆了一道？有这回事么？”他神色缓和了些，问起了世俗里的事情。
“有。”我脸上有些挂不住，想起当初的自己，确实是有点太自负了些，换做现在的我再处于当时那个情况，不说其他，至少我会换个场合拖他一拖，绝不至于再被王志伟牵着鼻子走。
他突然笑了起来。
“王志伟这家伙确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当初也是吃过他的亏啊……”
我有些傻眼。
他移开眼神不再看我，而是看向盘山路的尽头，山顶那试炼场的方向。
“你的神虚步只具其形，真正的精髓根本没沾上边，随我一同前去试炼场，我来给你说道说道。”
他话音落定，片刻后方宏开口。
“萧师兄。”
我和萧镇海一道朝方宏看去。
“既然风师弟平安无事，我们此行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若无其他事由的话，我等这便告辞了。”他声音低沉，神色间虽依旧镇定自若，却是难掩疲惫。
我猛地想起当初第一次见他时，他对我的极力欺压，他当时那嚣张的嘴脸我至今记忆犹新，可如今一两相对比，我突然感到无比陌生，仿佛两者不是同一个人。
“你们去吧。”
……
秦余几人本打算依照先前的计划原路折返，回到演武场那边参战，谁想没多走远就又慌不择路地逃窜回来，身后还追着六个身着云海服饰的弟子，全都是七阶左右的修为。
萧镇海毫不客气地下了杀手，任云海弟子如何绝望地怒骂叫嚣，他都充耳不闻。
现在知道抱怨不公平了？早先九阶修为的马天武来杀我一个二阶小辈的时候，他们干什么去了？
“我们不该往这边跑的……那边有近百个云海大修，正在朝演武场方向冲过去，如果让他们知道这里有两千低阶弟子，后果不堪设想。”秦余面含忧虑，有些自责地道。
七阶以上即可称之为大修，一想象出一大群抬手便可劈山断石的高手正在东华派内四处抱团征战的画面，我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萧镇海摇摇头。
“之前撤离的动静那么大，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低阶弟子在这等大战里影响不大，他们怕是打算击溃了门派中坚，再来处理旁末。”
远处的高空中突然接连爆出两声轰天巨响。
音爆！
“该死，那是云海山庄的战舰！”
萧镇海脸色一变，一招手将我们几人一并摄起，而后御空冲上天际，以极速直飞试炼场。
当我们来到试炼场，只见两艘飞行法宝如巨型游轮一般，体型庞然地悬停在试炼场的上空，霎时间黑云压城，站在下方只觉整个天都暗了。
“昂——”
沉闷悠长的战角声骤然响起，其声激昂与寻常号角迥异，宛若神象长鸣。
号角响起的瞬间，飞行法宝边沿上出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所有人朝下方凝望，有人跃跃欲试，有人癫笑若狂，还有人拔刀划过手臂，洒落鲜血自天而下。
片刻后，一人自战舰上飞起，停于众人面前的半空，振臂一吼，空中随即回荡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山呼朝拜！
在几位护法的命令下，几乎所有的五代弟子都收缩回了试炼场，外面独留数百位四代弟子呆在防护大阵的内圈，仰头朝着天空上望去，大多数人都显得沉默，气氛空前紧张。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颇不是滋味。
那两艘战舰之上的近千云海弟子，分明就和下方的东华弟子一样，都是五阶以下的低阶弟子。
可东华派三代弟子以下，很少有人主动出去经历生死历练，大多都是呆在门派里打坐修行，偶尔和同门切磋，比起这些嗜血放肆的云海之人，确实同段长威所说相差无几……就跟兔子一样。
士气上被完全碾压。
漂浮在两艘战舰之间的那位云海领头人，低头瞅着了我们几人，突然伸手朝我们一指——
下一刻，无数的精元攻击带着杀伐之气从天而降，视野所及，铺天盖地，粗略估计这怕是有上千人同时出手！
周围的景色猛地一闪，我们已是出现在了试炼场的门前。
霎时间脚下震颤，剧烈的爆响过后，我们之前所站立的地方已是出现了一个深坑大洞，土石炸裂飞溅，被我们面前的一圈红色光罩所阻挡。
这上千个低阶修士的合击，论攻击力竟足以和一个普通的八阶修士相媲美。
虽是一击不中，云海众人却并未追击。
那领头人从上往下俯视着，眼神转动，似是将试炼场各个角落都扫了一遍。
“东华派的匹夫，你云海的爷爷们大驾来此，为何非但不开门迎接？还把阵法打开拒之门外？”
洪亮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挑衅回荡在天际，话音刚落，空中便是发出一阵狂笑，随即无数道肮脏的口水从天上落下，被阵法光幕阻挡在外。
周围的东华弟子看着天际脸色铁青，开始还有不少人不甘示弱地开口回击，但气势上本就处于劣势，再加上自上而下更是完全不敌，因此渐渐的便是没了声音。
试炼场前的人群里，一位中年男修高高飞起，与那云海领头人直面而对。
“你是云海山庄的吕洞天？”
“是我，你是谁？”
“东华派护法，徐正……你不顾两派高层定下的约定，私自把战舰开到这里来是何意？”
“战舰又不是我开过来的，你不应该问我是什么意思，而是应该问，他们，是什么意思？”吕洞天冷笑一声，而后摊开双手，朝左右的两艘战舰各看了一眼。
或许是人多了胆儿也能肥，这些云海弟子修为虽低，但面对徐护法一个九阶大修却是依然不惧，听闻吕洞天此言，当即便是杀声四起，仿佛要用眼神和声音将徐护法干掉。
高空中的徐护法背对着众人。
“你是想在这些后辈之间也掀起大战？”
“不该如此么？反正都是些废物，死上一些，影响也不大嘛。”
徐护法回头看向一众东华弟子，悠悠叹了口气。
我能理解他这声叹息里面包含的是什么，这意味着两边若是打起来，他根本不对己方能获胜抱哪怕一丝的希望，我不认为他会答应吕洞天的要求。
“我不是废物。”
寂静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语气平淡却显露出一股沉稳的力量，没有外放的霸气，却充斥着饱满的自信。
是宋师兄。
“我宋某自修行以来虽是杀过几个人，但这等大场面却是从未有幸见识过，既然今日云海山庄的诸位这般赏脸，在下自然是求之不得。”
望向高空上的战舰说完后，他又左右四顾，“可有人愿随我一战？”
场面稍一安静过后，轰地一声就炸了。
“誓死为战！”
“大不了就是一死，跟他们拼了！”
“一个二阶的师弟都有这般气概，我们这些做师兄的怎么能落在后边？”
本已退回试炼场的五代弟子也鱼贯而出，群情激愤，战意盎然，无数人向徐护法请战，战舰上的云海众高呼着起哄，挑衅与辱骂不绝于耳。
该不会真的要打起来吧？
我有些惊惧地看着周围神情癫狂的同门，只觉着他们都已经失去理智快要疯掉了……虽然我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但也知道我们的胜算绝对不高。
他们难道都不知道打起仗来是真的会死人的吗？
“我接受你之前的宣战，但我们事先说好，参战的只能是五阶弟子以下，不论战果如何，旁人不得插手。”徐护法开口说道，声音有些沉重。
“早该如此。”
吕洞天大笑起来，而后抬手一挥，两艘战舰打开一块跳板，无数云海弟子接连从上跳下，形成一道人流瀑布。
“这将会是一场杀戮的盛宴，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萧镇海看着阵法光幕外黑压压的敌群，竟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随后他又看向我，“你想要加入进去吗？”
“你说什么？”我震惊地看着他脸上那抹异样的神采，突然莫名地想起了萧春水。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阵，随即从腰间抽出一把泛着寒芒的长剑递给我，剑身长约两尺，通体血红，散发着炙热的气息，我接过后只觉剑柄滚烫，差点就要脱手甩出，不过那股高温在我稍微拿捏了一阵后，又减轻了些许，我这才咬牙坚持住。
不知为何，他只给了我剑身，却未给我剑鞘。
“男儿生于世，怎能不杀人？既然走上了这修炼之路，就不要怕死，看来你的目标还不够明确……你父亲送你来这里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沉默了一下。
“他跟我说，我会在这里找到我的目标……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活。”
他眼睛微微眯了眯，而后指着我手里的那把剑缓缓开口。
“此剑是我蕴养多年的本命法宝，剑名寒阳……它会让你知道，人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