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兴猛地把笛剑从陈豹的胸口拔出，低垂在手，其尖端的利刃距离地面已不足十公分，剑刃上的血正一滴滴地落下。
“为何？要杀你吗？”孙兴看着那已经一动不动的陈豹冷笑道，“你猜。”
他可没有很多反面人物的那种病态，遇到这种时候，还要给对方讲解前因后果，浪费时间，然后说不定还会产生一些未知的变数，又或者是给对方留下临死前蓄力反戈一击的机会。电视上，小说里，很多反派大BOSS不都是那样死的吗？
有了那么多的反面例子，他孙兴当然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对着一个将死之人装逼，也没多大的意思，除了显示自己很傻逼之外，别无用处。
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就刺向对方的致命要害，而是先去除了对方的所有抵抗与行动力，可那也不过是在不断地试探，希望对方能多点反抗，要知道，他这次亲手格杀陈豹，目的也只是为了能多增加一点搏杀的经验。实验结果，才刚一发现对方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他也就不再犹豫，出手也不再留情。
“哑——”的一声忽然在头顶上方响起，孙兴猛地抬头望去，原来是一只乌鸦这时候飞来停在了大树的一段枝桠上，低头望着下方，蠢蠢欲动……似乎下面有什么东西令它非常期待似的。
而绑在一旁另外一棵树干上的那匹枣红马此刻也略显不安地躁动了起来，虽然还不到死命挣扎的地步，但这骚动也能给人心带来一种不安之感。
李武男走上前，指着陈豹沉声问道，“他……已经死了吗？”
孙兴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再次拿起手中笛剑刺了出去，又一连在对方的身体上扎出了七八个血洞。见陈豹依然没有半点反应，于是这才走上前，蹲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在对方的鼻息前感受了片刻，这才点点头确认道，“死了。”
要说这尸体，很多人如果偶然之间看见，难免会被吓一跳，大多数人都会对死尸感到一种莫名的畏惧。然而，眼前这陈豹虽然也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可现在孙兴和李武男眼中却没有这种不适之感，毕竟，刚才那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现在，就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很难让人与之和尸体二字联系起来。
李武男吐出一口长气，把手中的枪关了保险，重新装回了枪套，正要说话，就见到孙兴放下了笛剑，把左手的匕首交于右手，对着陈豹的尸体又一阵猛扎……这令他楞在了当场，搞不懂孙兴现在到底是想做什么？不过却也没有出言阻止，就这么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原来匕首刺进人的身体，是这种感觉……嗯，这里是心脏的位置……哦，不对，这里是肋骨，应该再向右边偏一点点……”孙兴一边刺着，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李武男瞬间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目的，一时间百感交集，其中五分是感到恶心，三分是觉得这么做似乎也没什么屁用，还有一分是对那陈豹感到一丝的同情与不忍，最后一分才是对孙兴这种行为的佩服。
在孙兴又一刀割开了陈豹喉咙，鲜血如决堤一般涌出的时候，李武男终于忍不住了，“够了，老孙，他已经死了，何必还要这么对他呢？差不多就行了吧？”
孙兴手中不停，淡淡说道，“你这算是什么？同情还是怜悯？”
李武男也冷下脸，“什么都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差不多该走了，不要再浪费太多的时间在这里了。”
孙兴没有接他的这个话题，而是自顾说道，“你知道吗？最早刺中他大腿的那两剑时，我的手都在发抖，我很害怕……你有没有亲手试过用匕首刺进对方血肉的那种感觉，你能感受到从匕首传来的触感，内脏带来的是韧性，骨骼传来的是阻隔……你能看清对方脸上肌肉的扭曲，他的疼痛、愤怒以及绝望……而这些，都会令我感到恐惧。为了不让自己恐惧，我于是就继续一刀接一刀地继续刺下……或许我是害怕对方仍有力气反击，又或许真的像是后世流传出来的某种弹钢琴杀人手法一样，似乎我的手，当时已经不受我的大脑所控制。直到对方完全不能动弹了，我心中的这种恐惧才随之消失……”
听着孙兴的话语，李武男忽然冷静了下来，他也不再去催促，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孙兴的话还没说完。
“我现在才明白楚珺昨天心中的感受……虽然昨天我们都有安慰她，但是我们都无法知道她内心会有怎么样的痛苦……这痛苦来源于害怕，是我们发自心底的，长久以来形成对杀人的恐惧。如果现在我只是一刀就轻轻地解决了他，那么我接下来的时间里，必然会不断想起他临时前的那一幕画面，半夜也有可能因为噩梦而惊醒……”
李武男恍然大悟，原来楚珺昨晚半夜起来，并不是他们早晨时打趣她的那种情形，很可能人家也是半夜被噩梦惊醒……可惜，他们这么多人当时好像都没有意识到这点，但不可否认的是，楚珺也的确很坚强，一个女孩子，却能把这些苦楚藏在心底……
“呵呵……”孙兴的笑声忽然打断了李武男的思绪，“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也是我刚刚才发现的。就像我现在这样，虽然这陈豹已经死了，但只需要再多刺上几刀，慢慢地，就什么也不怕了……”
李武男讶异道，“我还以为你是在……”
“在什么？是在练习刺杀之术，摸索人体结构吗？”孙兴淡淡笑道。
“嗯。”李武男点了点头。
孙兴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么想也没错，这只是一方面，不过这点，等回去了之后，倒是可以抽个时间让小妮子给我们开个补习班，对人体的结构，尤其是四肢的神经分布这方面给咱们详细讲解一番。这样的话，以后要控制一个人，只需要挑断对方的手脚筋就行了，倒也能方便不少。”
李武男点点头，他对这个说法也很认可。
不过，现在他忽然不想说话了，完全没了交谈下去的兴致，至于具体原因，他也说不清楚。
孙兴和他说话的这段时间里，他手中并没有片刻的停歇，此刻，他又把陈豹的一只耳朵给割了下来，还拿在眼前仔细看了好一阵，然后才远远地扔开，这也使得树上的那只乌鸦猛地从树梢上扑腾着飞了过去，很快就叼在嘴里，张开长长的嘴巴嚼了几下，然后就咽了下去，随即还发出像是欢快但仍不满足的鸣叫，这叫声也吸引到远处更多的乌鸦飞了过来，很快，他们眼前的这几棵树上就停满了乌鸦，一眼望去，最少怕也有好几十只。
孙兴心中猛的一紧，也暗道了一声失算。不过好在这些乌鸦显然只对死人和腐肉有兴趣，对于活人并没有半点想要攻击的念头，这才令他和一旁再次因紧张而拔枪在手的李武男放下了心来。
面对李武男那十分不满的眼神，孙兴微微一笑，尽管心中有些歉意，却也不作解释。接着他又用手中的匕首在对方的脸上深深地划了数刀，再一刀切下了陈豹的半个鼻子……也不知道是因为面部的神经牵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陈豹原本已经合上的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睁了开来。孙兴眉头一皱，两刀分别刺进了陈豹的眼眶，再旋转一圈拔出后，那两个眼眶中已经成了血肉模糊的两个血洞。
这一幕令李武男只看得腹中涌动，那陈豹的惨状让他很是作呕，于是，忍无可忍地怒喝道，“孙兴！要不要这么残忍啊？你行了吧！你到底走不走啊？你要不想走的话我就先走了。”
这一刻，他只觉得孙兴带给他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如果说最开始他还因为孙兴的行为感到一阵恐惧和害怕，想不到这个平时说话都和风细雨的家伙，现在居然成了最变态的屠夫，下意识地就想和孙兴稍微拉开一点点距离。但现在，他越来越看不下去了，心中的这丝惧怕也已经变成了愤怒。
“残忍？有么？”孙兴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用手在对方的衣角处摸了摸，然后一刀割下了那一大片衣服。
起身前，他想了想，又俯身割掉了陈豹的左手掌，还别说，这种要连带腕骨一并切断，很是费了他一把子力气后才做到。
孙兴站起身，拎着不断滴血的手掌，朝着谷中的村落走了数十米，然后随意往地上一丢，这才转身返回，他走得很小心，尽量不去踩着沿途的血迹。
等再次回来之时，李武男已经收拾好了物品，也解开了马缰。
孙兴在一旁的树干上简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又在陈豹的衣服上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擦净了笛剑和匕首。
然后，两个人就一起相伴朝谷外走去。
走出了几十步之后，李武男忽地把两根手指放在口里打了个响亮的口哨。随即，就见到远处的山脊之上，严云农的脑袋探了出来。
李武男举起左手，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又朝着外边指了指，透过望远镜看清之后的严云农自然心领神会，收回脑袋，就起身沿着山脊也朝着谷口的方向走去和他们汇合。
而与此同时，那几棵树上的乌鸦群也都扑腾着纷纷向下落去，很快，陈豹那血糊糊的尸体就被乌鸦群所遮蔽……而这画面，也成为了孙兴和李武男两人离去时的背景。
两人间隔着枣红马，缓缓走着。
孙兴忽然笑道，“队长，你刚才没有亲手体验一番，实在是太可惜了。”
李武男冷哼一声，“我没有你那么残忍。”
孙兴听得就笑，“这不存在残不残忍的说法。就如同那些死去的人搞遗体和器官的捐赠一样，目的和我都是殊途同归，逝者已矣，如果能让活人更好的活下去，那他的死就是有价值的。”
“有什么价值？”李武男显然对孙兴的歪理很不认同。
孙兴淡淡一笑，“砍人的次数多了，就再也不会下不了手。杀过一个人之后，就再也不会对杀人产生恐惧。”
“哼。”李武男冷笑道，“那杀便杀了，只为了逃避恐惧，就一定要用这种手段吗？连死了之后的人你都还不放过。”
孙兴耸了耸肩，这个问题根本说不通，所处的角度和立场不同，则看待问题的态度也不会相同。想了想后，他就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人死了之后，其实和那菜市场所卖的猪肉也没有什么不同，但为什么很少有人会对猪肉感到害怕呢？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司空见惯。我们现在这无限世界中，永远不会少了杀戮，很快的，你也会习惯这一切。当见得多了，你到时也就不会再有现在的想法了。至于说——残忍？呵呵……哈哈……”孙兴忽然狂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