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武男现在有些抓狂的举动，孙兴在心里嗤之以鼻，这种当事情稍不如意的时候，就失去冷静的性格，实在太容易被针对了。
当然了，孙兴也没兴趣去纠正他的这个习惯，想了想后，忽然大笑起来，这也引得其他两人都扭头看了过来。
“两位先不要着急，咱们刚才列出的这么多条推测不是还没有分析完嘛，干嘛急着下结论呢？”
李武男愣了楞后说道，“不是已经把所有的可能都排除了吗？就连你提出的关于主神的说法又都被你自己给否定了。还有什么？”
孙兴摆摆手道，“先不说那个，现在我们或许可以借用数学模型来分析眼下的这个情况。”
“数学模型？”李武男和严云农异口同声地惊呼了出来。
孙兴微笑着点了点头。
“等一下。”李武男出言打断道，“老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物理系的吧？冯烨才是数学系的……”
“嘿，数理化不分家，这句话难道你没听过吗？”孙兴不屑地说道。
李武男嘴巴动了动，却无力反驳这话，最后只好转换了方向问道，“数学模型是什么？难道说用这东西就能猜测出来这里发生了什么？”
孙兴正色道，“不，不是猜测，而是严谨的数学模型。在数学上，一切都是严谨的。”
严云农也疑惑道，“这东西也能建立数学模型？”虽然他是学化工的，但正如孙兴说的数理化不分家，他多少也对数学模型有些认识。
孙兴笑了笑，“当然，现实中的一切都能建出相应的数学模型。许多人对数学模型的概念并不清晰，以为数学模型就是要量化地计算某样东西的结构，这是很狭义的数学定义。就说我们眼前这处山谷里的小村子吧，尽管没有任何的数字，但事实上这也是个模型，一个动态的几何模型。”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准备听听孙兴又将说出怎么一番独特的见解来。
孙兴轻咳了一声，然后开始说道，“我们刚才提出了种种可能性，这是用枚举法的方式来思考，但理论上来说，这将有着无限多的可能性存在，因此枚举法在数学上来说也可以说是不靠谱的思维方法……不过，你们知道枚举法的极限是什么吗？”
李武男现在头脑开始有些混乱了，毕竟最初提出用排除法来思考的也是孙兴，现在他又自己否定了这个看法，实在有些看不懂他究竟想表达出一个什么意思来。
“是什么？”严云农好奇地问道，他对数理化这方面比起李武男来，要有兴趣地多。
孙兴点点头，说道，“早前，我提出用排除法，让大家一起开动脑筋来列出各种的可能性，不仅是为了开拓我们的思维，同时也将是接下来我们建立数学模型的基础。好了，现在，回到刚才的话题。枚举法的极限就是穷举法。”
见李武男和严云农都一副乖宝宝认真听讲的模样，孙兴很满意，于是继续说道，“穷举法就是列出了所有的可能性，是严谨的、科学的思维方式。但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用穷举法解决的。适用穷举法的问题，必须有多项条件限制。比如说，平面上的三条直线，会有几个交点？这个答案是固定的，结果是零个、一个、两个或三个，不存在第四种可能。相对的，枚举法的条件限制不严格，答案也就有了无穷多个。比如说，男人的力气有多大？答案有无数种可能。那么，为什么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有限的？因为它有足够的限制条件：同一平面、三条、直线。后一个问题如果增加限制条件也能采用穷举法，比如把问题改成某个班级里的男生力气有多大，答案就是有限的了……嗯，真的很抱歉，我又啰嗦了。”
李武男示意无妨，并做了个让他继续的手势。
孙兴笑了笑，点头说道，“那么在我们彻底揭开这个村子的谜团之前，我需要再问你们几个问题，接下去的问题，你们只需要回答肯定、否定以及不确定，好吗？”
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第一个问题，这个村子里曾经生活的有人，或者说有人曾经居住在这里，对吗？”
“不错。”
孙兴提醒道，“尽量使用肯定的词语，这有助于我们的判断。”
李武男只好无奈地说道，“对。”
“第二个问题，不管是主动、被胁迫，还是任何一种未可知的方式，他们都没有离开这里？”
李武男皱眉道，“这个，我不敢肯定，只能说如果我们前面推测没错的话，应该是这样……”
孙兴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我说过，只能用肯定、否定以及不确定来回答。但同时，不要忘记了，我也说过这个数学模型是建立在我们刚才的那些推论之上的。既然那些推论都已经被我们认可和承认，那这里就不需要再考虑这一方面的问题。”
李武男深吸了口气后，点点头说道，“对。”
“第三个问题，这里并没有任何超自然和违反客观规律的事物存在？”
这个问题又使得李武男呆了呆，老实说，这一点，他们现在根本就无法确定。但他立刻又反应了过来，既然是逻辑推论，那么就必然要排除那些逻辑之外的存在，否则一切就没有意义，根本不用思考下去了。
于是，他点点头，再次肯定地说道，“对。”
“第四个问题，我们现在发现这山谷里没人，原本应该在的人，全都不见了。”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李武男又拿起一旁的望远镜转身朝下面仔细看了起来。
孙兴也不催促，对严云农笑了笑，然后就只用肉眼，扫视起了下方的那条大路，等确认一切安全后，他微微动了动身子，让僵持了这么久的身体也能稍稍放松。
这一次李武男观察得很是小心，用了大约一刻钟后，才放下了望远镜，转回头，看着孙兴，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没人。”
孙兴微微一笑道，“最初，我们因为线索和限制的条件有限，所以没办法推论出来结果。而现在，既然没有不确定的答案存在，那么，我们可以把这些已经认定过的推断结果作为限制条件加进来，然后就能用穷举法来解决最终的问题了。同时，我也能得出那个最后的，肯定的答案了。”
李武男和严云农听孙兴这么说都感到有些兴奋，不过更多的还是好奇，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孙兴就敢这么肯定。
孙兴咳嗽了一声，接着道：“现在整个山谷，或者我们可以把它看成一个密闭的纸盒子，然后把曾经生活其中那个村落的人都想象成一个个的小球。这就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数学模型，在排除了他们以任何方式离开这个盒子的可能性之后，那么，无论过了多长时间，当我们打开这个盒子时，就只会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所有的小球依然还在这个盒子里……”
说到这里，孙兴住了口，眼睛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两人点着头，正听到关键时刻，却见到孙兴住口不说了，李武男顿时就急了，“老孙，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吧，第二种可能是什么？”
“第二种可能嘛，那就是所有的小球还在，只不过我们看不见而已。”
别说李武男了，严云农也是一头雾水，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孙兴笑道，“很简单啊，比方说，我们打开盒子的时间如果相隔太久，其中的那些小球都灰飞烟灭，化为空气了，我们自然也就看不见了。”
李武男和严云农浑身剧震，“你的意思……是……说？难道……？”
孙兴正色道，“不错，这下边村落的人，既然原本应该存在，又没有离开，现在却看不见人影，难道还有比全都死绝了，更合理的解释吗？另外，别忘了，这条猜测最初也是你提出来的啊。”孙兴说到最后，朝着李武男晃了晃手里的本子。
李武男吧唧了几下嘴巴，有些无语，当时他不过是在和严云农的较劲中，随口说的一句戏言而已，当时他还认为孙兴居然正儿八经地记录下来，根本就是多次此一举，实在没想到绕了这么大一圈后，居然又回到了这里。
严云农也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孙兴，按数学逻辑来说，的确一个原本存在的物体，那么只有依然存在原地、移动和消失三种可能，但……这么简单来推断下面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死了，这……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
孙兴挥了挥手，说道，“我们所有的判断都来源于我们之前的推论，既然那些推论都已经被我们三个人所认同，就如同那些被证实过的数学公式一样，例如现在计算圆形面积的话，难道会舍去πr平方这个公式，还要重新先去推算一遍π的值吗？因此，根本无需再去怀疑，要相信我们此前的判断。”
李武男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他死死地盯着孙兴的眼睛，沉声问道，“这么推断是没错，也有些道理。但是，证据呢？除了我们的推论之外，有什么客观存在的证据吗？如果没有任何证据来支持这种推论的话，那始终也只能是一种不确定的推论，并不能就这样轻易地当成事实。”
孙兴微微一笑，胸有成足地说道，“证据么？当然有了。我们先推论得出了最符合逻辑的答案，再根据这一点来找线索，就容易多了。”
看见孙兴的这幅自信的表情，李武男的心里就是一紧，孙兴既然说了有证据，其实他还是信得过的，孙兴这个人，虽然令他有些嫉妒，但也是值得他们去信任的。
孙兴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说道，“第一个证据。你们难道忘记了我们是怎么发现这处山谷的吗？
“乌鸦。”李武男脱口说道。
“麻雀。”这是严云农说的。
孙兴点头笑道，“不错，看看这里如此多的雅雀，必然是这里有了什么让它们很感兴趣的东西，否则绝对不会如此，除了食物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两种鸟都聚于此地呢？
李武男皱眉道，“话虽如此，但还是不能简单的认定这些鸟是被死人所吸引来的吧？”
孙兴晃了晃那根伸出的手指，然后指着下面的某个方向说道，“你再看看那里。”
李武男闻言拿起望远镜再次看了过去。
“没什么异常啊。”
“真的没有异常吗？”孙兴脸上露出一个狡黠地笑容说道，“那些屋舍旁边，是不是有几处地上聚集的鸟儿特别多？”
李武男举着望远镜，随口答道，“是啊，没错，可地上到处都有鸟儿啊，那里的鸟虽然多了一点，但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孙兴拍了拍李武男的肩膀，后者放下望远镜，有些不解地看了过来。
从他手里要过望远镜，孙兴忽然转过了身，仔细朝着背后的这条大路再次观察了一阵，然后放下了望远镜，递还给李武男的同时，居然站起了身，他伸出手指着下方的山谷某处说道，“朝刚才你认为没有问题的那几个地方随意开一枪试试。”
李武男和严云农都被这话给吓了一跳，他们自从发现这条大路以来，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深怕被人给发现了。现在孙兴却让他们开枪，这如何能不让他们感到惊讶呢？像这样处身于丘陵的顶部，这枪声谁也不能预料最后会传出多远，又如何能保证不被人所发现呢？
孙兴岂会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于是笑道，“无妨，我刚才已经确认过了，这条路上现在没人。即使有人在远处听见了枪声，可四下地回音也将使之无法准确判断出方向来，而且这枪声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根本就是闻所未闻，因此，他们也就无法彻底明白这究竟是什么声音。再退一步讲，眼前这条大路无论从哪个方向的视线尽头算起，要走到我们这里也超过了一千米，这样的距离足够保证我们提前做出应对，要么就地躲避隐藏，要么退入下方的树林。所以，不必太过担心。”
李武男终于点点头，从胸前的枪套中摸出了那把92式，再次退下弹夹检查了一遍后，又重新装上并且打开了保险。
李武男现在的姿势是匍匐趴于地面，脑袋微微抬起，露出在了山脊之外，他先是直接用肉眼观察了一下刚才看的那几处地上鸟儿最多的地方，然后又拿起望远镜看了看，经过再三的确认后，最后才把手中的望远镜放下。接着，他用两只手握住了枪，平伸于身前。闭上了左眼，用右眼进行着瞄准。
就在都以为他马上就会开枪的时候，李武男又转回头来说道，“太远了，我没法保证能够击中。”
这也使得大家那紧绷的心，随之一松。
孙兴没好气地笑道，“我有要让你击中什么东西吗？你就朝着那里随意开枪吧。”
李武男又是一愣，随即丢下一句‘这可是你说的哦’。转回头，只略微瞄准了一下，就扣下了扳机。
“砰！”一声清脆的声音，在下方的山谷中四处回荡。
漫天的乌鸦和麻雀扑腾着飞了起来，盘旋于半空之中。
更有些鸟儿飞起的高度和三个人此刻所在的位置视线平行，相距不远，只用肉眼就能看见它们身上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