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我还挺赞同你的，这些家伙个个都和咱们有仇，我才不愿意看它们也变成妖修呢。”
“嘿嘿，你放心吧，我看它们没几个是有脑子的。等天亮都滚了之后，有它们后悔的，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惩罚更过瘾？”
“小白，你还是这么坏，这么阴险……嘿嘿，我喜欢……”
“讨厌，人家都已经在学好了……”
……
小黑和小白这两个妖修，像是只是路过此处一样，几乎没有停留，就说着话走远了。
这里有隔绝灵识的禁制，一众走兽无法互相传音，互相之间似乎也没什么话要说。只是那两个鸟类妖修走远之后，众走兽心里，不由得有些五味陈杂。
鸟类大本营最中心处，有一棵高大的千年榕树。
在高大宽阔的树冠上，一座简陋的小树屋掩映在枝杈之间。屋子极小，三个人都拥挤，其中更是空空如也，唯有一个最普通的茅草蒲团。
但曾经叱咤落日群山多年的两个妖修，此时却无比恭敬的，站在这小树屋之外，隔着门行礼道：“道尊，我们已经按您的吩咐做了。”
“吱呀——”
树屋的门被拉开，琉璃走出来，星光从树冠的缝隙处落下，柔和的洒在她的发间肩头。她的面容有些疲惫，但眼睛却像是发光的宝石，在黑夜中流光溢彩。
“这里站着不舒服，跟我来。”
向面前的两个妖修一点头，琉璃轻巧的沿着树枝向上走。
她没有御气，但哪怕脚底下只是一片叶子，也能轻飘飘的立于其上。小黑和小白互看一眼，收起眼中的惊奇之色，恢复成原身，跟着她飞上大榕树的树冠顶部。
琉璃来到大榕树最顶端，在枝叶茂盛的树冠上盘膝坐下。小黑小白缩小了体型，并排站在她对面。
夜风习习，琉璃眉眼弯弯，乍一看仿佛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这次你们两个很不错。”琉璃说着向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距离近些。
“天亮之后，会有一部分走兽留下来。你们两个一智一勇，一文一武，这些年在飞禽中威信很高。刚才你们一唱一和做的很好，并没有因为过去的私仇误导那些走兽。我希望你们以后也能这样，不但如此，还希望你们以身作则，给其他鸟儿做榜样。”
小白明显还有些不满，出言问道：“道尊，您这次饶过它们，还给它们机会都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我和小黑在它们面前说那些话？它们爱留不留，留的越多麻烦越多，您这又是何必？”
小白与小黑化作人形后，都是三十来岁的模样，可琉璃听着这话却笑起来，亲昵的叫道：“傻宝，人心不可掺假。就如你们，但凡我敢掺半点假，你们哪里能成妖修？对那些走兽，我既然说原谅它们，就是真的原谅，要帮它们也是真的要帮。
你们几个妖修，我在帮你们的时候，是怎样想的？为了能让你们成为妖修、走上正道、造福于世间，哪怕要我替你们背负一切，我也心甘情愿！如果我对你们没有这份真，或是敷衍你们，那我就只能自己骗自己，你们也绝对成不了今天这样。”
小白与小黑，霎时间怔住了。
是的，从来没有人，能够对他们说这样的话，也从来没有人，敢对他们说这样的话。成为妖修后，他们的灵智并不弱于人类，他们能感觉到，这话没有半个字是假的。
身为落日群山的大妖，曾经的千年时光中，他们都是在拼杀中度过的。他们不懂得无私，也不懂得原谅，他们只知道争抢。
至于善良，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可是，在这一刻，为什么眼睛里会有泪水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为什么……
大概，正是因为身处黑暗，所以，才会更加渴望光明吧。
以至于在感受到它的一瞬间，过往的信念，都无声息的崩塌了，心中只剩下满腔的痛与渴望，让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扑进眼前那人的怀里，重归生命最初的真与善。
小白深勾着头，爪子缩紧，想要极力忍住情绪。可轻轻一抬头，看到琉璃柔软温和，像是看孩子一样的目光，眼泪瞬间冲出眼眶，心头苦涩纠缠偏还觉得圆满。
“道尊……”
小黑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骄傲了两千多年的大妖，突然在这一刻发现，自己根本就还是未曾长大的幼鸟。坑蒙拐骗他信手拈来，但他竟然不会表达自己此刻的情感。
这一刻，他只会蹭到那人身前，将自己变小了窝进她的衣褶中，缩着脑袋无声息的流泪。任何语言都是多余，在心中的信仰面前，他只会像只刚出壳的幼鸟一样，紧紧的依偎着。
琉璃叹了口气，“我做事都是做了就忘了，之所以对你们说这些，并不是要你们回报我。只因为我想让你们更好，想让你们彻底脱胎换骨，这却不是我单方面能做到的。
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以我必须教你们自己帮自己，自己完善自己，这才是真正为你们好。有句话叫做‘信我得度’，这个‘我’不是任何人，而是你们自己。
所以我这边尽力而为，你们也要对我敞开心扉，这样两相配合，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我会用种种方法，有时候甚至会骂你们打你们吓唬你们，但目的都是为了引导你们，让你们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道尊，我们都明白，只是有时候管不住自己……”
“没关系，慢慢来，我不会放弃你们……”
……
仲夏时节，黑夜短暂，小白和小黑眼泪渐渐止住的时候，莽莽群山的尽头，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清晨的风清新凉爽，森林中草木与花的香气随风而来，早起的鸟儿，已经开始了它们美妙的大重唱。
琉璃顺了顺小黑小白的羽毛，起身道：“陪了我大半夜，给你们开个小灶吧。”
小黑小白尚未反应过来，却见她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唇边，对他们眨眨眼，“跳舞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