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小说 > 深蓝行纪 > 肆柒章 收拾狼藉

  蓝曦从头部的剧痛中醒了过来。

  自己在一棵茂盛的大树下,身上有被淋湿的痕迹,但已经在阳光下干燥了许多。

  “我这是......我还活着吗?”蓝曦努力回想自己昏迷前的事情,只记得自己和木慈心留下来殿后,然后就被那只凶兽的咆哮扰乱了心神,陷入昏迷。

  木慈心呢?

  蓝曦已经无暇回忆更多的细节,强忍头痛站起身来,查看周围的环境。

  周围的状态十分怪异——大量树木的树干像是一夜之间来到的生命的终点,干枯的形态让蓝曦难以置信这是一片夏日的情景。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湿气烧焦的气味,这矛盾的气息应该来自于火焰焚烧树木被瞬间熄灭之后,但周围并没有任何一株植物被焚烧。

  完全无法用常识理解的现象,让人根本想不出来这里昨晚发生了什么。

  蓝曦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

  已经听不到踩踏地面的巨响,自己也感受不到周围有什么危险,至少现在,那个庞然大物是不会再出现了。

  走着走着,蓝曦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柱状物......是树干吗?是......

  下一秒,蓝曦惊愕地睁大眼睛——那是一只手臂。

  这只手臂是......他的脑海中想象出无数种可能性,但是这只白皙且戴了一只手环的手臂,已经为蓝曦指明了答案。

  “不......不可能......”虽然嘴上否认着,其实内心早就预料到。

  在那种凶兽的面前,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活下来的,木慈心又怎么可能有反抗的力量?

  蓝曦颤抖着举起那只手臂,一个劲地摇头。

  “只是断了一只手臂对吧,只是断了手臂对吧,一定还活着,只是一只手臂而已,只是一只手臂而已......”

  实在不愿意相信面前的事实,他拾起这只手臂抱在怀中,默默向前走去。

  为什么善良的人都会成为争斗和杀戮的牺牲品?

  为什么,我祈祷的神明不救所有人?

  不,不是什么神明的错,是自己的弱小,自己的脆弱,自己祈求神迹的可笑姿态,造就了他人的灭亡。

  但,应该还有机会补......

  蓝曦的余光瞥到了什么。他知道那是什么。但他却毅然决然地别过头,拒绝看那个东西。

  “假的吧?假的吧!”

  蓝曦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又向前走了几步,抱着的手臂掉落在地上,瞬间,他整个人全身瘫软趴在了地上,止不住地干呕。

  那个东西......是她的头颅。

  怎么会......虽然已经做好了完完全全的心理准备,知道在那种场面下自己活下来已经是奇迹,又怎么能奢望其他人能够平安?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的死法。

  断掉的手臂,掉落的头颅,这或许意味着,她是被拆分而死的。

  凶手是谁,蓝曦当然清楚,但自己已经是劫后余生,再次想到那个东西,自己的恐惧就会瞬间涌上来。

  蓝曦忘不了面对那家伙的无力感和绝望。

  即使它在自己面前杀死整个青山镇的人,只怕也是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白白地活着,简直像个窝囊废。

  自己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面对敌人还是那么无力。

  只是因为自己是一介女流,再怎么修炼也只是这种程度吗?

  什么此届青云道观最强弟子,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好,自己的生命还需要向神明祈求才能够苟活于世,真没用。

  如果我能够,如果我能够,如果我能够变强,能够击败那种存在,就可以保护大家了。

  蓝曦久违地流下了眼泪。

  那是悔恨,愤怒,不甘的眼泪,滴落在那只断掉的手臂上。

  “我一定会把你杀了的,无论你那鳞片再如何坚硬,我也会将你击穿!”

  蓝曦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咬紧牙关,红了眼一般看向密林的深处。

  “子!有幸存者!”

  就在蓝曦准备拾起那只手臂,去找寻木慈心身体的其他部位只是,一队人马移动向了蓝曦这边。

  发现了蓝曦的人穿着银色的铠甲,驱马停在了蓝曦的身旁。

  “你是谁?怎么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男人在马上询问蓝曦。

  “我......”蓝曦愣住,看向他的身后,还有一大队和他穿着相仿的人,看起来是统一的战斗装束,而且简单一数,加上面前的是十一个人。

  蓝曦想起来木慈心说管理这片百山丛狩猎事项的主管被称为十二猎人,这十一个整备齐全的人,应该就是十二猎人中的另外十一位了。

  “午,你不要吓着他了,这里可是昨天‘丛刃’和某位神秘存在战斗的主战场,‘丛刃’在战斗中进行了数次咆哮,他的精神很可能也受到了影响。”

  被男人称为“子”的男人很快策马到了跟前,看向蓝曦的装束和他背后空着的麻布包。

  “你是青云门的弟子,蓝曦吧?”子露出微笑,向蓝曦伸出手来。

  “是的,您是......‘子’?是和丑先生一个组织的吗?”蓝曦没有接住他的手,而是先俯身将手臂捡了起来,抱在怀里。

  “是的,丑和你们一同前来百山丛狩猎,不想遇到了凶兽‘丛刃’的出行,他已经在战斗中牺牲了,”子点了点头,谈到丑的时候,他便想到找到丑尸体时那骇人的惨状,眉心皱缩成一团,“你的怀中手臂应该是一位叫做木慈心的女子的吧。”

  “是......你们怎么会知道?”蓝曦一怔,难不成丑带他们去追月獒的洞窟,早早便知道了木慈心的事情,十二猎人从一开始就设好了局,给这个任务一个台阶下?

  原来,看起来主掌生杀大权的猎人组织,也偶尔有一点温情。

  但很可惜,这个两全其美的计划,被这突如其来的灾厄所毁灭。

  “恐怕你已经猜出来了,”子露出苦笑,艰难地点了点头,“我们十二猎人的情报网是很灵通的,对于木慈心姑娘的事情,我们也打探的很清楚,而且那张悬赏令,也是用施加视觉暗示的方法特意让你们青云门的弟子去接下的。”

  “这样吗......丑先生跟我们进山,也是你们特意安排的吗?”蓝曦果然没有猜错。

  “丑先生的实力很强,虽然位次在我之下,但他的资历很高,论实力说是我们这届十二猎人中最强的也不为过,他一来可以保护你们青云门的弟子,二来也可以推波助澜让木慈心姑娘下了这个台阶,毕竟我们知道野兽大多是因为‘丛刃’的控制才袭击人类的,而且那次追月獒的袭击也并没有人员伤亡。”

  “但是......”蓝曦看着怀里的手臂,犹豫良久,将它举起来递给了子。

  “情报缺乏,我们也完全没有料到‘丛刃’的出现,”子叹息一声,接过了蓝曦递过来的手臂,移交到赶来的另一个人手中,“木慈心姑娘的四肢和几节身体我们都已经找到了。”

  “还有头......头在那边那棵树下......”

  蓝曦强忍恶心,闭着眼告知了他们最后一个身体部位的方位。

  “有劳了。”子看着蓝曦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表情,也没再多说。

  “对了,子先生,我的同门师兄弟们还好吗?”

  “离‘丛刃’大闹已经过去一天多了,你的师兄弟们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你可以放心,”子微微笑道,“倒是你,昏迷了一整夜加一天半,光是走几步就很吃力了吧。”

  “我没事的......”蓝曦摆了摆手,但尾部痉挛发出的声音还是告知了体力不足。

  “遗体都回收完毕,我们也该离开了,蓝曦小友,请上马吧,”子将蓝曦拉上了自己的马背,“进入百山丛的路本来是被巨大的树木挡住,但是树木根部的位置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开了个洞,我们是从那个洞进入的,从侧面的小路一直搜查到此处,现在只要原路返回就可以了。”

  “对了,子先生,那个‘丛刃’的住所在什么地方?”

  子正从包里取出干粮准备给蓝曦先垫垫肚子,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您为什么笑?”蓝曦愣住,他不愿意告诉自己吗?

  子将面饼塞到蓝曦的手中,“你昏迷的段时间里,除了我们十二猎人中的十一位组成的搜救队,还有原属于丑麾下的搜查队对百山丛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

  “地毯式?如果碰到那只怪物会很危险吧?”

  “你不必担心,搜查队都有专门抵抗‘丛刃’攻击的强力一次性装置和逃生装置,不会白白送命,”子驱马转向,领着其他的队员往回跑,“不过,这次倒用不上那些装置了,因为——搜查队没有发现任何‘丛刃’的踪迹。”

  蓝曦被这番话吓到,面饼差点掉下马。

  那么大个凶兽,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

  子扭头看了一眼蓝曦疑惑的表情,“我也很惊讶,但是我们在之前的多次作战中,都发现‘丛刃’无法离开百山丛这个固定的区域,所以对于这次搜查,唯一的解释结果就是......”

  “丛刃”被杀死了。

  而且是不留任何痕迹的死亡。

  “这......这怎么可能?我们来到百山丛的时候根本看不到其他野兽的动静,我在行路的时候用气探查也没有发现其他人尾随,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将那种凶兽抹杀的存在!”

  蓝曦的情绪激动起来。

  这不仅仅是因为“丛刃”的死亡,更是因为对自己没有机会复仇的极度遗憾。

  “但是我们想不出其它任何解释的可能性了,毕竟在前天晚上,你们进百山丛的时候,基本接了任务的人都交了差回酒馆喝酒了,再加上巨木坍塌挡路,没有任何人知道百山丛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漆黑的天色瞬间闪白,酒馆的人也因为咆哮的声音被吓得不轻,从种种来推测,是有一位极其强大的存在与‘丛刃’战斗整夜,最终将其彻底抹杀。”

  蓝曦看不到子的表情,但从他的话语中能感受到他的严肃和夹杂的一丝兴奋。

  如此严肃,不像是说谎,而且他的语气也是带几分放松,好像真的是有人为他们除了一害,不像是随口胡诌的。

  那么,自己大概是在那位神秘存在与“丛刃”战斗的时候,战场发生了转移,才让昏迷的自己幸存下来。

  而且自己失去意识的位置和昏迷醒来的位置不同,也能得到解释。

  那个神秘存在,是来救自己的么?

  那时候,应该只有自己一个活人了,那家伙才出手,而且,他没有救下木慈心。

  是什么人?是善是恶?若是善,为何没有救下木慈心?若是恶,为什么救下了自己还把自己安置在树荫之下?

  蓝曦狠狠地咬了一口面饼。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思考这些。能够斩杀凶兽的存在,或许救自己也只是一时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