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推开门,直接而入,看到蒋世通和钱程两个正对着电脑屏幕核对数据。【】看到他进来,蒋世通转过头,神色并无异样。“哥,你怎么来了?”

  钱程立即毕恭毕敬地站好,“魏总。”

  魏军目光从那两人身上移开,四处无目的的瞧着。

  达琳的前身是一家日用品厂,除了前面办公大楼,后面这几栋楼都是日用品厂原来的旧楼,几乎没有经过太多的改造。尤其这栋生产大楼,因为原本就是日用厂的生产车间,除了粉刷修饰之外,结构没有多做变化。梅娇娜面世后,他将这一层楼拨给了蒋世通。

  他转了一圈,各处摸摸,看看,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

  她到底跑楼上干什么来了?何必那么神秘,做出那样的装扮不是太夸张了么?达琳又不是什么禁地,何必大费周折?即使是禁地,他们总有些“交情”,他可以给她大开方便之门。所以,似乎事情不简单呢!可是,他又说不出到底哪里是不简单的,这满目过去,似乎没有什么可以令人怀疑的地方?

  他往里面走过去,在那扇门前停下,“打开让我看看。”

  蒋世通跟着他过来,吩咐钱程,“给我哥拿套衣服。”

  魏军看了他一眼。

  从小,蒋世通就被公认为是个化学天才,并且完全是无师自通。不知是多久的事了,魏军记得,有一次,他衣服上蹭了墨水,保姆怎么也洗不净,想要把那衣服扔掉,蒋世通一言不发把那衣服拿走,没多久的功夫,将那东西洗的干干净净,回头,那件衣服就穿到了他的身上。

  后来又有一次,魏军身上蹭上了果汁,蒋世通不知在可乐里面加了什么,竟然轻松用那东西将那衣服还了原。

  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蒋世通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就能让那玻璃擦的更干净,随便在手里放点什么就会让院子里的那些花草长得更好,一片阿司匹林可以在他手里发挥各种作用,十几岁的时候,他就可以做出大大小小的化学实验,连那些高校的化学老师都叹为观止。他就像是一个魔术师完全可以把平淡无奇的东西化腐朽为神奇。

  但是,天才也总有他最平凡的一面。与化学的成绩相反的是,蒋世通其他的功课都出奇的差,尤其语文,英语,他几乎次次考试都是零分,数学,几何,更是无法激起他的兴趣,这使得他的学业一落千丈,勉强完成高中的课程,仅在日本上了一个学期,就再也读不下去。

  魏军从日本完成学业回来,达琳已经资不抵债,等他正式接手了达琳的烂摊子,蒋世通执意要进达琳。

  那时候,蒋世通已经长成了一个青年,变成了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人。他比小时候更不爱讲话,朋友不多,应酬更少,他整天把自己埋在实验室里,摆弄那些瓶瓶罐罐。身上,永远是那种化学制剂的味道,手指经常是红一片白一片,被什么烧伤的更是常有的事。

  两个人一起换好工装,装备妥当,等蒋世通开了门,他跟了进去。

  这间房原本是日用厂的质检室,拨给蒋世通后,蒋世通将这间房**出来,作为了他的实验室。后来,因为他长时间没白没晚的呆在实验室,外间也就成了他临时的住所。

  房间里实在没什么稀奇,大大小小的罐子,瓶子,玻璃试管,显示仪,监控机,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设备和仪器,几乎都亮着灯在作业。他一一查看过去,走到那排柜子边上,蒋世通已经不等他吩咐掀开了那帘子,他只看过去一眼,胃里便开始翻涌,几乎无法控制的转身便走。

  “不看了,哥。”蒋世通声音轻快地,将那罩子罩上,他跟着出来,跟在魏军的后面,瞧着他的后背,眼睛里闪着神经质的光芒,“再看看吧,哥。”

  魏军走到门外,等在门外的钱程站直了腰。魏军分别看了看他们两人,眉头皱到一起了,“你们在做什么实验?”

  “一款换肤面膜。”

  他有些狐疑地瞧了瞧蒋世通,再瞧了瞧钱程,再四处看看,终于转身走了。

  魏军一走,钱程急忙将门掩上,重新折回来,“他怎么上来了?他上来干嘛?他是不是对我们起疑心了?”

  蒋世通充耳不闻地重新走到哪排柜子前,盯着那玻璃罩子里面的老鼠,声音平静地,“他来了又能怎么样?我刚刚不是让他看了么?他看出什么来了?”

  钱程仍然有些不放心,“可是,如果哪天他再突然上来,我们没有准备,不就麻烦了?”想想,越想心里越没底,“不行,我们换个地儿吧!我怎么觉得会出事呢!魏军从来没有来过我们这,这连着来了两趟了,太反常了不是么?”

  蒋世通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仍旧盯着那只白鼠看,“有没有发现,这只鼠比昨天还能吃?知道它为什么这么能吃么?因为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这样也好,到那边去,也是个饱死鬼。”他说的很平静,竟然笑了一下。

  难得看见他笑,钱程瞪着他,被这笑容弄的心里发了毛。

  夜深了,伺候完聪聪上床睡觉,时间又是十一点多钟。

  沈洁整理床边的东西,把玩具放到箱子里,再把脏的衣服拿到卫生间洗完晾好回来,从衣橱里又拿出一套干净的叠好放到书包的隔层里以备明天换用的。

  她收拾好衣服,书本,又把铅笔逐一削好,放到笔盒里。笔盒里夹着张纸,折叠放着,她拿出来,打开看,一看过去,不觉得愣住。

  纸上是一张图画,一个歪歪扭扭的家字。

  房子,树木,花草用栅栏围着。院子里,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孩子,女人长长的头发,大眼浓眉,身着警服,带着警帽,警徽特意被涂成了银色。她眼眶热了,到底,儿子是最喜欢她穿着警服的。

  她转过脸,挨着床沿坐下来。注视着着儿子,心里控制不住的柔肠千转。他的睫毛真长,刚出生的时候,护士抱过来就说,这孩子长的一点都不像爸爸。都说,男孩长的像妈,但是,绝没有这么像的。聪聪全身上下从睫毛到脚趾,无一不像她。为这,陈祖安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

  几乎从出生开始,陈祖安就不喜欢这孩子,后来,不断的来往于各大医院更加消磨掉了他的热情。两个人有一次吵架,陈祖安说,这孩子迟早会拖累他。那是对沈洁刺激最大的一次。离婚那会儿,她连多一句都没有挽留,一个连自己孩子都不爱的男人,你别指望他会多爱你。

  聪聪发出两句梦呓边,便转过了身,后腰位置的睡衣往上撸过去,露出后面的肌肤,有块纽扣大的青紫,带着划痕,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伤的?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听母亲讲过。

  看样子定是伤的不轻呢!孩子越来越大了,便经常回来青一块紫一块,更不断的有挫伤,划伤,幼儿园的老师更是三天两头的打电话过来,说聪聪被小朋友咬了,下一次又说聪聪被小朋友推倒了,跌了膝盖。

  她在一种痛心的焦灼中竟是无能无力。这是幼儿园,有老师照看着,受伤害都无法避免,马上就要上小学了,到时候,无人照顾,他又该怎么适应那里的生活?

  听到有敲门声,她直了直腰,快速抹了把脸。

  明萍敲了敲门,推开来,悄悄端进一碗汤,“喝点汤吧!”她小声说:“时间不早了,喝完了,差不多也该睡了,”放下汤碗到床柜前,她掉头查看女儿的脸色,“这两天工作怎么样?有进展么?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快了吧!”沈洁说。

  明萍挨着床边的凳子坐下来,看着沈洁,“你爸说我唠叨,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到底不是去玩的,身边跟着那么大一个毒贩子,随时都可能没了命。”她住了口,呸呸了两声,注视着女儿,眼圈跟着就红了,“从嫁给你爸那天,我每天都心惊肉跳的,好不容易挨着他退了休,又轮到你了,你又不同于你爸爸,怎么说,你是个女孩子,我就比当初担心你爸爸还要担心。”

  沈洁把聪聪的衣服整理好,盖好被子,拿过碗汤,边喝边说:“没事,我会照顾好我自己,我又不是小孩子,办好这案子,我就不做警察了,踏踏实实找个工作,每天朝八晚五,还能照顾儿子。”

  她的话没有安慰到明萍,“他们有枪么?”明萍不放心地,“是不是随时会擦枪走火?真的没有危险么?你别蒙我,我再不懂,我好歹还是个警察家属。”

  沈洁喝完了汤,把碗放到明萍手里,她宽慰地拍拍母亲的手,“妈,你电视真的看多了,没那么危险,我只负责拿证据,抓人不是我的活,我谁都不会让谁知道是我的事,反正,什么事也轮不到我的头上来。”

  明萍微微松了脸色,却仍然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在外面,不要冒险,什么事都得三思而后行,没什么事就先别回来了,万一有人跟踪怎么办?家这边,你就放心,这两天,聪聪和你爸相处的很好,以前,大家没在一起住过,这段时间天天接触,人都是有感情的。”

  沈洁答应着,听到隔壁老沈的咳嗽声,便问:“爸又咳嗽了?”

  “以前钢筋铁骨的,真正闲下来,病就一个接一个的。前面服装厂招保安,你爸今天去应聘,人家说,不要岁数大的,他不服气,和人家掰腕子,硬是把人家小伙子手腕给扭抽筋了。”

  “他这人真是的,”沈洁说:“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倔。”

  “你们父女两一个样,明明都关心对方,就是死不承认,真要是不介意你爸的话,你哪会这么拼命?做什么卧底?你爸呢?如果不是你说他没用了,他哪会去找什么工作?”

  沈洁没言语。

  从懂事开始,她就知道怎么去讨好他的父亲,他喜欢她像个男孩子,她就处处表现的像个男孩子。十几岁的时候,跑步,攀沿,潜水,拳击,所有女孩子视之畏途的项目,她无一不行。台球是沈常业年轻时候最喜欢的,她偷着玩了几年,直到有一次在台球桌上赢了沈常业,他才真正注意起他这个女儿来。

  那一年,沈洁十八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