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单元门口,“我先送你吧!”赵青说。把旅行袋放上车。

  “不用了,等下有人来接我。”沈洁拉开车门,看着儿子,“听干妈的话,星期天,她会送你回外婆家。妈妈抓了坏人即刻就回来。”

  聪聪上了车,赵青也拉开车门,沈洁把她叫住。把车门关上,她拉着赵青离开车门一段距离,眼光仍然对着车子注视过去,“憋了一个小时了,”她的语气很平静,“说吧!什么事?”

  赵青眼珠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笑嘻嘻的咧开了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她看看沈洁,又往车里看看,有些犹豫,却心里痒痒,想了想,她终于还是憋不住开了口,“陈祖安结婚了。”

  沈洁站在当地儿,仍旧注视着儿子,半会儿才慢慢转过头来,正视着赵青,她的脸色平静,神情镇定,“听谁说的?你不是和他没联系么?”

  “小周。”赵青急忙澄清说。“我怎么可能和他联系?”

  沈洁点点头,“这没什么稀奇,他离的目的就是要结的。”她深看了一眼赵青,再把脸转向车的方向,“就这事?”

  “就这事。”

  “行了,照顾好我儿子。”她说,转身往楼道走。

  赵青叫住她,看着她的后背,诚恳地说:“胜光有个同学,也是做皮革的,店面很大,听圣光说,他京子成活率低,不能生,我和他说了你的情况,他没意见,想和你约个时间见个面,你别等了,陈祖安娶的那家有钱有势,他过去就是驸马,他一定不会回头了。”

  沈洁扭过头来,看着她,“谁说我等他了?他结婚是早晚的事,这是他的自由,”

  “那胜光这个同学怎么办?看不看?”

  沈洁与她对视了一眼,把头又转向车窗位置。聪聪仍旧坐在那儿,对着她们的方向,姿势变都没变。她看过去,目光深沉,神情却依然平静,“这半年,陈祖安没打过一个电话,更没看过他一眼,我敢说,他连偷偷看一眼都没有,如果你足够了解我,就别提这事了,赵青,他亲爹都忘了他了,还有哪个男的能喜欢他?与其嫁过去让他受冷落,不如我一个人带着他。”

  “你还年轻,不能就这么过下去,总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幸福。”

  “我不是个老古董,”沈洁说,注视着车窗那边,“如果有合适的,我没说不找,但是,这和婚姻是两回事。”

  赵青说:“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陈祖安这样的,胜光不就很好么?”

  赵青的男朋友名叫吴胜光,人长的用沈洁的话说是其丑无比。

  当初,赵青和吴胜光在一起的时候,沈洁是极力反对的。她无法想象,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夜半三更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对方的模样,还能够重新睡下去。可是,赵青有她的道理。男人,你不能找个太漂亮的,太漂亮的,即使你不想找别人,也有别人主动来勾搭你。找个吴胜光这样的,起码放到哪里都放心。

  事实上证明,赵青是对的。这两年,吴胜光的皮革生意越做越大,带着赵青的生活也开始养尊处优,难得的是,成功后的吴胜光对赵青不仅没有忘本反倒更是俯首帖耳。

  “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份运气。”她说。

  “婚姻是场赌博。你不能还没上场就宣告输赢。”

  “聪聪这样,我不能带着他四处折腾,如果我再离一次,我敢肯定,我会倾家荡产,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了,”她目光从车窗那收回来,振作一下,挺直了腰,“走吧!有事,我会联系你。”

  目送着沈洁进了楼道,赵青仍然站在原地,良久都没动。从小,她就是心高气傲的,上学的时候,全班的同学,她没几个投脾气的,和沈洁也绝不是一见如故。

  那时候,沈洁的成绩很好,什么样的应用题到她那都不再话下。她呢?她的成绩一塌糊涂。拿着加试题去问沈洁。对方坐在位置上,半扬着眼皮,一双黑眼珠懒洋洋地瞧着她,爱答不理的:“老师刚课上讲过的。”

  她憋着气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对方冲她翻了个白眼,“不过就是苹果换成了鸭梨,货车换成了汽车么?这题型,老师已经讲了八百遍了,你天天上课,盯着黑板倒是像模像样,脑子里寻思什么呢?”

  “这是什么话?”一下子,她就来气了,哪有人这么说过她,从那以后没有再跟沈洁说过一句话。

  这事过去,两个人再没有什么交集,直到有一次,邻班有两个男生在放学的路上纠缠赵青,沈洁正好路过。

  过了很多年,赵青逢向人介绍沈洁的时候都不忘说这段:那当口,沈洁将书包往地上一扔,再解下脖子上的红领巾,边解边说,‘不能系着红领巾打架,’她把红领巾扔给赵青,卷起袖子,直挺挺的叉着腰。她完全不知道,沈洁是怎么动的手,就那么两下子,那两个男孩子就被撂倒了。那时候,沈洁有多帅啊!她站在那儿,弱不禁风,足足矮过那两个男生一个头,可是,她冲着那两个男生骄傲地扬着下巴,甩着头,挑着眉,像一只打了胜仗的九头鹿,简直说不出的神采奕奕。那会儿,赵青呆立在那儿,完全傻了,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孩原来可以这么帅的。

  那是青春年少,现在呢?沈洁深思地望着窗口,吉普车开的远了。她望着那在云层里忽隐忽现的阳光,无法确定自己的思想,心里莫名涌上些酸楚的情绪。

  “婚姻是场赌博,你不能还没上场就宣告输赢。”可是,她怎么上场?凭什么上场?她即使想上场,她总应该有些筹码,她所有的问题都会摆在这儿。时间除了剥夺她的青春,连一点筹码都没有留给她,她凭什么上场呢!

  还没到十点钟,魏军就坐不住了。这家名叫夜巴黎的酒吧,他陪着梁羴已经连续坐了四个晚上。

  梁羴的背景比他的名字还复杂。广州人,从祖父那一代就是在黑道上混的,到了他父亲一代,已经混的风声水起,有了名号。

  梁羴兄弟三人,他是老三,因为是小的,有所依仗,家里事务有两个长兄打理,他自己这边逐渐的开始不思进取,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吃着喝着的都是父亲两个兄弟打出来的江山。

  魏军原本与这号人并没有什么交集。早些年,蔡晨的一个兄弟在广州招惹了一个黑帮老大的情妇,被道上人联名追杀,他四处拖人找关系,最后通过这个梁羴私下送出一笔不小的“赎金”算是替蔡晨那位兄弟将这件事情摆平了。

  因为欠了对方人情。有几回,梁羴来北京,他好吃好喝,盛情款待,一来二去,这个姓梁的就黏上他了。有事没事,就跑来北京一趟,除了吃喝拉撒毫不客气地全部算到他的头上,回回还得让他亲自陪着,这令他不胜其烦。

  知道这个梁羴不是个好惹的主,加上达琳在广州的办事处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对方随意找他个小麻烦也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魏军投鼠忌器,只巴望着对方好说歹说吃够玩够了赶紧打道回府。

  可是,连续四个晚上,这个姓梁的似乎已经乐不思蜀了。白天睡觉,晚上比谁都精神,不玩到半夜三更,他绝不罢休。而且,连续四天,除了这间夜巴黎,他哪也不去。

  夜巴黎有个叫陈玲的女服务生,梁羴来北京前,两人不知怎么搭上的,人年纪不大,长得娇娇小小,酒量却是惊人,更是一肚子的心机,光只是摸手摸脚的小便宜,几个晚上,有年头的红酒就开了能有十几瓶,至于果盘,点心,各种小吃,几乎整个酒吧的东西都上全了。

  魏军冷眼瞧着姓梁的,也不点破,眼睁睁放任女孩逗弄着他玩,心里骂着,这傻帽分明只是好勇斗狠,脑子却相当愚钝,看那状态,就是耗上整个晚上,他也未必能占着什么“便宜”!

  他出去接电话。房间里面有音乐,外面也不安静,每间房里几乎都被人塞得满满的,到处都是嘈杂声。

  这简直就是一家毫不入流的酒吧,设备不先进,音响也不怎么样,房间里好像还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气味。服务生不漂亮,就连公关也没什么姿色。他接电话这功夫,走过去的女孩就没一个看着顺眼的,连起码的条件都没有,更谈不上什么姿色。

  走廊外面信号也出奇的差,时断时续,他勉强聊了两句,也听不清对方说的是什么。

  看了看表,时间还不到十点钟,他在心里诅咒了几句,撂了手机,推开包房的门,跨步进去,他没了耐性,预备叫着梁羴走了。

  可是,忽然间,他收了脚步,往走廊那边看了过去。那边,离他只有十几米的距离,歪歪扭扭走过来一个女孩,牛仔裤,黑衬衫,梳着马尾,似乎很是熟悉呢!他难以置信地眨眨眼,有点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没错,相当熟悉的面孔,相当熟悉的笑容,相当熟悉的身段,分明是白天在名爵看见的那个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