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孟婆也是蛮拼哒! > 第七十七章

  接下来的好几日,我都没能见到莲实。本文由。。首发

  原本想去找轩辕姬嚼嚼舌根,可是想到好几个早上在屋顶上看到的那张好似同病相怜的脸,便郑重其事地打消了念头。

  百无聊赖地撑着鱼竿,望着忘川河上来来回回的鬼魂,我猝不及防地想到了还在庄子里等我发落的桃夭。

  从冥府逃去现世,在鬼魂的罪状当中算是相当大的。这样的鬼一旦被阴差抓到,轻则发配到某个小地狱去受皮肉之苦,重则被判永世不得超生。

  因此,如今桃夭的生死,就在我的一念之间。

  说起来,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神仙,一直都走得是英明神武宅心仁厚的路线,因而对这种杀伐戮断的事情,多少有点排斥。

  可是,对工作量尤为巨大的冥府来说,总是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从前,我一旦遇到这样的事情,总是一股脑地推给殊七。这一次,殊七的意思倒是很明确,他是希望我用流年晷回到过去,让桃夭了无牵挂地喝下孟婆汤,早日投胎做人去。

  一向冷静理智的殊七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优柔寡断的决定,我搞不懂,也没有功夫去细细琢磨。粗略一想的话,可能是他提前做出了我可能会做出的判断吧。

  如果我是在殊七告知之前知道桃夭的故事的话,会怎么做呢

  会再次不顾莲实的劝告,自顾自地去现世帮桃夭更改命格吗

  大概会吧。

  心里有了这个答案的我,一时十分丧气。说来说去,我不过是在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合理化而已。

  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莲实就算知道了,也应该能理解我才对。

  知道了自己有这样狡猾的想法,我自暴自弃地一把扔了前几日才新做的杆子,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叶子,揣着手晃回了庄子。

  既然都已经想通了,那还是抓紧把事情解决了吧。

  带着这么个心思,我迈着轻快的步子推开了孟婆庄的大门。

  原本闷头盛汤的青芒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忙里偷闲地抬起头,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见是我回来,有些诧异地忽闪忽闪眼睛,环顾四周,鬼鬼祟祟地压低了声音,道:“婆婆不是去忘川河钓鱼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他说这个,我在心里小小地缅怀了一下自己那根还从没钓上鱼的杆子,伸头望了望里头,问道:“殊七呢”

  青芒的青面一僵,接着便有些躲躲闪闪,“婆婆,你的杆子不会已经被管事的给没收了吧”

  瞧着他脸上显而易见的同情,我心里忽地有些不是滋味,原来我在他眼里,就是个天天被没收杆子的可怜家伙吗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我还是一把呼上了他的脑袋,几根头发丝儿随着我的动作掉进了汤锅里,端个碗等着的鬼魂刚想抗议,就被我扬手吓得生生地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告诉婆婆,管事的去哪儿了”

  青芒吃痛地揉着脑袋,一双金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管事的一大早就走了,听说,是去轩辕姬的桃花源。”

  我一听,便皱起了眉头。

  这大清早的,他去桃花源干嘛

  这个问题,一直到屁~股底下的祥云以极慢的速度晃到桃花源,我还是没能琢磨出来。要说最近,我轩辕姬当真是交流得频繁,不仅如此,我身边的人好像也同她交流得甚是频繁。

  有让我的小心脏忽上忽下的莲实在先,如今又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殊七。

  如此一来,轩辕姬到底是看上了经常在桃花源晃悠的男人们中的哪一个,突然就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个想法作祟,总觉得今日的桃花源也甚是扑朔迷离。远远望过去的时候,我以为是海中的哪个不知名的雾岛,差点就一个猛子窜过去。

  等我从雾里隐隐约约地辨认出桃树林和缺了一半的云桥时,才猛地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因为如此猛烈的一下,心不在焉的我也被腾地扔下了云头,咻咻地落向浓雾深处的桃花枝头。

  这种从高处落下的感觉很奇妙,风从耳边轻飘飘的刮过,湿润的雾气像是某种小动物的舌头舔着耳廓脸颊。心晃悠悠下落的感觉,让我忽地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刚刚知道我存在的阎君,喜欢把我抛上高高的天空,然后在稳稳地接住。

  咯咯咯的愉快笑声似乎近在耳畔,身体好像一下子变小变轻,我又重新变成了当年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就是这么一个恍惚,我便错过了捏诀的机会,重重地砸了下去。

  原本已经闭上眼准备生生地吃下这一记了,可当我停下来的时候,意料之中的剧痛却没有来。身下传来闷闷的一哼,脑子里某个地方似乎动了一下,一些熟悉的记忆像被打翻了瓶子流出的水,呼啦啦地冒了出来。

  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带着这个困惑,我惴惴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张乍青乍白的脸,而在离我极近的地方,是一张咧开笑着的嘴巴。

  “早……早啊。”

  眼前那人的胸口微微一个起伏,挤出有些变形的声音。

  我眼角颤了颤,艰难地提起了嘴角,“早啊。”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尖锐的声音突地冒出来,我一愣,犹豫地望向了眼前的嘴巴。那张嘴还咧得大大地傻笑,似乎并没有发出过任何突兀的声音。

  迟疑地,我望向了一旁。

  这么一看,原来我是掉到了轩辕姬的屋前。从趴着的角度望过去,轩辕姬的这个木屋居然出乎意料的极其气派。我歪着头,欣赏了好一会儿,才一个激灵,想起去找方才发出声音的人。

  视线一个下移,我便瞧见了正对我瞠目而视的轩辕姬。

  她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绷着脸望着我。别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脸竟然还挺好看的。一个走神,我居然考虑起了不如以后就这么看她得了。

  身下的人骨碌了一下,我这才大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手脚并用地从他的身上爬了下来,抻着衣服站了站好。

  视野恢复了正常,我发现原来站在我面前的,远不止轩辕姬一个人。

  她的身后莲实和殊七一前一后的站着,前者面无表情,视线若有似无地在我和地上那人的脸上逡巡,后者则是一脸高深莫测。

  二人的身边,站着两手捂嘴的龙三。

  这么一瞧,刚才的那一嗓子,似乎就是这丫头发出来的。

  被撞见那么一幕,不管是事故还是刻意,可是一件让人老脸十分搁不住的事。不过,大约因为我最近脸皮受得考验尤其的多,似乎也不知不觉地厚了起来,就好比这一次,我居然能一咬牙一捏拳,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僵着嘴角,我扫视了众人一周,道:“哟,大家都在啊”

  此时的轩辕姬已然收回了方才不知是受惊过度还是怎么的形成的铜铃眼,恢复了以往那张似乎油盐不进的脸孔,她的视线在我身后刚刚爬起来的人身上停了一下,随即转向了我。

  “哟,你这可够劲爆的啊”

  我呵呵两声干笑,道:“误会误会。”

  刚才被我做人肉垫子的那位听我这么说,也上前一步,学着我道:“误会误会。”

  “哦”轩辕姬发出了这么一个让人抓心挠肝的声音,随后续道:“怎么误会了”

  回忆了一下事发的经过,我胸有成竹地开了口。

  “就是刚才,我坐着祥云过来的时候,发现……不对,没发现桃花源起了雾,不对不对……”

  说到这里的时候,对面四人的神情可谓各不相同,诡异至极。

  莲实凉凉地看着我,让我竟然有些心虚,于是,本就不怎么利索的舌头,一下子变得更加僵硬了。

  “反正就是飞过了,然后我就想回头,接着就是一个不注意,从上头摔了下来,摔下来了之后,我就……就摔到了他的身上……”

  四人的神情变得越发的不可收拾。

  一旁的人约摸是看我说得很费劲,也跟着想帮忙,便顺着我的话,道:“对,摔到了我身上,还撞到了我的嘴巴,很疼。”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对面的四个人,包括我,都齐刷刷地望向了他。

  “白泽,你刚刚说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使劲地对他使了使眼色,“是撞到了你的下巴,对吧”

  “是嘴巴吧,我听到是嘴巴,好像是亲到嘴巴了。”

  平日里连个人名都记不住的龙三,今日不知为何如此的冰雪聪明,不但耳朵灵光,连逻辑关系也理得万分的通透。于是她伸长了脖子,又来了一嗓子,直将我的老脸说得刷地一烫。

  余光里的殊七一脸看好戏的神色,我心头狠狠地一梗,忐忑地望向了莲实的方向。

  莲实正望着我,却仍是面无表情。

  心头猛地一颤,我不由得很失望。

  不过想想也是,莲实原本就没有任何理由有情绪波动,而且就算有,也绝不是我希望的那个方向。想到底了,也不过就是能嘲笑嘲笑我智商捉急而已。

  原本是想安慰自己的,可想到这一层,我却更不好了。

  长呼了一口气,我气馁地耸耸肩,就着龙三的话道:“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说完,我根本不敢看他们一行人的神情,就径自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什么莲实啊,什么殊七啊,什么桃夭啊,我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管了。

  我以为自己这么不管不顾地上天溜达,很有可能被屁~股底下那团祥云拐到不知道哪处地界去的,可当我趴在云头上咬了好一会儿的手绢,心如死灰地抬起脸时,却猛然发现,这团祥云尤为的善解人意,居然把我径直地送到了老司命的蘑菇田埂上。

  欣慰地拍了拍祥云,它也很受用地抖了一抖。我拖着腿,苦大仇深地坐到了老司命的藤椅上。

  他老人家似乎没发现此时分外需要人生导师的我,居然还热火朝天地在地里忙活着。我一时万念俱灰,在心累中,睡了过去。

  这一睡,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头的我,又变成了天河里的一块石头。像某一块普通的石头一样,我坐在不深不浅的河底,听着河水流淌的声音,默默地注视着天空,从天明到夜幕,从朝阳到残月,日复一复地,我坐在河底,静静生活着。

  然后,终于有一天,有个人从河岸上走下来,蹚过清澈的河水,踏过裹着青苔的石头,走到了我的面前。

  白色的衣袍下摆浸在水里,像是随波逐流的鱼尾。

  他低头看我,嘴唇动了一下。

  “阿岑。”

  我猛地惊醒,睁开了眼睛。

  老司命卷着袖子,手里抱着满满的一抱蘑菇,一股清甜的气息从刚摘下的蘑菇身上传来,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睡醒了快来帮忙。”

  我“哦”了一声,赶紧起身。

  于是乎,这一天,我都在蘑菇堆里打滚。晚上回到孟婆庄的时候,已经是精疲力尽。

  可是大约老天这几天存心折磨我,即使我都如此心力交瘁了,他还是禁不住要派个人下来再接再厉。

  而这个人,此时正端坐在我的饭桌上,优雅地吃着本该属于我的热饭热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