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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熹的“病”就这样好了,略多花了三五天功夫,沐熹又重新回到了从前的模样。这几天中,芮晓寸步不离的守着橘梓,芳晓也清醒不少,还为她带回了菡晓那边的消息。

  沐熹原先一直疑惑,那个婆子为何会被留到今日,按老例说,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弄死了才是稳妥。可这个婆子怎的一直平安无事地在宫中生活?

  原来也是这婆子命硬,本是已经灌了药还扔进了池子,却不想居然没能死成,顺着河道漂了一宿,第二日晨起被现在浣衣局的掌事救起。问她来历也说不明白,便只当是哪个不小心坠池塘里的老宫人。养了一个月余,也不见何处宫主来寻,也就只好留在浣衣局了。

  …………

  这几日白天里沐熹活分的模样,终于让皇帝放心歇在书房里,沐熹适才得了空,去做她该做的事情。

  天刚擦黑,沐熹便收拾妥当往宁安殿去,橘梓走在前头,沐熹和芳晓随在后头。

  这皇宫太大,平常走的都又是大路,沐熹还真不知道有这样一条小路可以从亿乾宫通到太后那里。走了许久,三人来到一扇小门前停了下来,橘梓转头过来看了沐熹一眼,而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几长几短的叩响了门环。

  立时门里面就有了回响,一个老宫人打开了小门,她脸上还未反应出因见到沐熹的惊讶,芳晓就一把推了进去,扯着橘梓往前走。橘梓踉跄了几步,接而继续为沐熹带路。一路上没有几个宫人,但见到外人在此处出现,都吓得不行,几个伶俐些的反应过来后就往回跑去,跟上头禀告。但沐熹也不给他们阻扰她的片刻机会,当真能阻止沐熹的人出现时,沐熹已经站在太后的床榻前了。

  “妾,恭请太后万福金安。”沐熹在榻前福礼请安。

  太后看到这三人忽然出现在宁安殿里,有些讶异,看了看跪倒在地的橘梓,就立刻明白过来,转而脸上又是往日的沉着,“你还是来了啊……柳菁,赐座。”

  “是。”柳菁拿了张厚垫子放在太后床榻前,而后扶起太后靠坐在床头,又遣散了寝殿里其他的宫人,最后安静地站在床榻边上,低眉恭顺。

  沐熹瞧了瞧坐垫,顿了一会儿,上前坐下,道,“太后这般坦然,想来已知道妾为何而来。”

  太后平静地点头,“为了阿淳。问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吧。”

  “妾想问问,太后知道姐姐是自愿赴死后,是个什么想法?”

  太后听得,大喘一口气,闭眼皱眉,道,“我知道阿淳是个好孩子,与瑧华也是恩爱佳侣。但我有非要她死的理由,我一点都不后悔这样做了。却唯独,唯独在橘梓回来禀告时,我……”

  “太后未能想到姐姐会发现真相,会知道是太后做下的,更是未能想到,姐姐知道了实情没有揭发还遵从了太后的意愿。这世上,深爱陛下的,不止太后一人。”

  “是,是,如你所说,我是很意外很震惊,也真心感激阿淳能理解我为母之心,感谢她为瑧华的牺牲。这些年我总是在佛祖前请求,让阿淳下一世做我的孩儿,让我有机会倾尽所有来疼爱她,报答她今世的付出。”

  “太后,真的一点都不后悔?”

  “不!不后悔!”前一刻还有些伤感的太后,立刻就变回了原来威严的太后,“也许有遗憾,但我绝不后悔。为了瑧华为了皇位,我什么都会去做,拼尽全力,至死方休。”

  沐熹听得笑道,“是啊,‘拼尽全力,至死方休’。所以太后那样对待大禹王?”

  “他?呵呵……”太后冷笑一声,道,“你可知道他母亲当年是怎么死的?”

  沐熹摇了摇头。

  “她虽只是小小婢子,却也知道如何为儿子谋划将来。她,是自尽的。”

  “自尽?”

  “很聪明,是不是?用她一条命,换先帝一辈子的惦念和儿子的前途。当年,她跑到我面前,说要把儿子送于我,为了表她的诚意,她会自尽,以求我能安心地收养她的儿子。她是真的洞察实事,她早已想得通透,先帝与她再多情,可否真的能抵过一个又一个进宫的女人?会不会哪天就来了一个新人夺去先帝的心?她一介小小宫婢,无权无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一日被先帝遗忘,会不会以后都要生活在冷宫中,仰人鼻息。倒不如在先帝最疼惜她的时候,用一份遗憾,牵绊住先帝一生,还能换得儿子的荣华和前途。果不其然呐,先帝真的惦记了她一生,到死时都不能忘怀。”说到此处,太后脸上略过一丝遗憾,沐熹想,大概是因为她未能得到先帝真心吧。

  “她好像也想算准了我不会生养似的,只能依靠她那个孽子,让我不得不替她把孩子养大成人。还好天可怜见,将瑧华赐予我,让我不必一辈子都依靠她的儿子。只可惜瑧华实在是个多情善良的孩子,一直以来都认为是他与我对不起禹王,登位时把最富庶的江淮给了那人做封地,这才养出了那人的狼子野心和实力,也才有了后头那么多事情。”

  沐熹在下首听得这些后,沉着了一会儿,道,“听了这些,妾不能说认同太后的作为,但至少妾能理解太后为何要这样对待大禹王。可是,太后可否告诉妾,妾做错了什么?太后也要置妾于死地?”

  “你?呵呵,你真的不知?”

  沐熹疑惑地摇了摇头。

  太后向橘梓指了指,“你问问她,瑧华当年是如何对待阿淳的。你也可以问问你身边的侍女,现在的瑧华,与当年爱恋着阿淳的他,有何区别?也许你自己还未发现,但不可否认我儿他的确动了心。”

  沐熹听得,不敢相信太后的话,张大了眼睛看着橘梓,又瞧了瞧身后的芳晓,她二人都不说话,却也不否认,低头避开了沐熹的视线。

  太后继续道,“橘梓她曾很抗拒也向你下手,但我不能让潜在的危险再次威胁到瑧华,不能让你也像阿淳那样,成为瑧华的软肋,所以才逼迫她两次向你下毒。也许是你命不该亡,不但被你躲过两次,还让你发现一切,走到我跟前。”

  沐熹尚未从震惊中缓过来,脑中一片空白,惟剩皇帝一张面孔来来回回。太后后头的发问,沐熹也未听到,直到芳晓推醒沐熹。

  沐熹抬头看向太后,太后道,“我想知道,你们两姐妹到底是如何知道,是我而不是瑧华?”

  沐熹清理了思绪,叹了口气,说道,“龙凤玉佩在太后手中那么多年,太后都未曾仔细看过吗?”

  太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锦囊,从里头拿出了那枚玉佩,道,“这原本就不是给我们两母子的,是先帝要赠予那对母子的。只不过还未送出,那女人就死了。瑧华不知内情,珍之爱之如珠如宝,以为是他父亲爱重他珍视他。我却是知道实情的,怎还能欢喜得起来。这么些年,看见它总仿佛是看到那对母子在嘲笑我,自然不愿多瞧它一眼。”

  沐熹点了点头,说,“如果太后像姐姐一样珍爱这枚玉佩,就能发现两枚玉之间的不同了。太后知道许多实情,却也有您不知道的。十多年前,陛下曾不小心将玉打碎,担心被先帝和您责罚,就命汪海出宫悄悄找工匠仿制了一枚。于是乎,两枚玉佩之间,有了些许不同。玉佩是陛下赠与姐姐的定情之物,姐姐自然珍爱,玉佩上任何一处细节她都熟然于心。所以就能发现那枚玉佩不是陛下的,而是您的。”

  太后听得,愣了一会儿,不多会儿便醒了过来,神情恢复如常,道,“原来是这样呐。也都是命啊,如果我也能如阿淳一样被丈夫爱重,也许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沐熹与太后都再无话可说,宁安殿内殿一下静默下来。

  片刻后,沐熹起身,福礼后转身欲离开。

  这时橘梓直起身子,想随沐熹一道离开,却被沐熹瞪眼阻止,“你留下!从今往后你往何处安身都听你主人的安排,唯独不许你再踏入亿乾宫半步,不要再弄脏姐姐的仪岚殿。”说罢,沐熹即转身离开,留下橘梓在原处哭泣。

  在沐熹即将踏出寝殿时,太后忽然说道,“如果当年入宫的是你,该有多好。”

  沐熹驻足听下,顿了一顿,说,“世上没有这许多‘如果’,太后既然不曾后悔,就不要再想‘如果’了。”言毕,快步走出了宁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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