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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在新家休养了快半个月,终于接到了宫里来的旨意,要徳氏一家进宫了。德坤和清士一早就起来,去候着皇帝下朝,而苗夫人和沐熹则要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起得晚,所以她们倒不用赶得太早。苗夫人和沐熹都换上了华丽宫装,收拾妥当,坐了宫里来的马车向皇宫而去。

  车马停在宫门前,苗夫人和沐熹下了车,这里早有太后宁安殿的宫人等候着,见苗夫人和沐熹到了,赶紧快步上来,躬身福礼道,“秦国夫人安好,太后有请,请随婢子这边走。”

  苗夫人略略点头道,“有劳。”

  沐熹跟在苗夫人后面,一道往太后的寝殿走去。

  母女二人走到宁安殿,被引入里殿,太后坐在正坐矮席上,身边有个咿咿呀呀的孩子,沐熹和苗夫人都不敢抬头仔细看,但沐熹知道,那孩子,就是泽之的孩子!

  “妾身、小女恭请太后万福金安,康乐无极。”苗夫人与沐熹一道,向太后拜行大礼。

  “好,不必多礼。赐座,坐在我身边。”

  “是,多谢太后。”沐熹随着母亲坐到了正坐的下首处,离那咿呀的小娃儿更近了,虽然看得不仔细,但沐熹却很肯定,那就是泽之的孩子!他身上有种跟泽之一样的气息,就跟姐姐一样的。沐熹激动地想冲过去抱起他,可是理智又让她端端地跪坐在座席上,只能激动地紧紧地攥着双手。

  见苗夫人和沐熹坐定,正座上的太后慢悠悠地开口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们了,国公和夫人身子还好吗?”

  “多谢太后挂念,妾身等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可没有脸面去下头见阿淳那孩子了。”说着,太后抹起了眼角,“那孩子太好,好得让人欺负了也不说。也认死理,当年我和皇帝可是都想保她的,不为了她这个好孩子也要为了致宁呀,可是阿淳啊,却等不及就,唉……”

  听得这些话,苗夫人忍不住又啜泣了起来,拿出锦帕擦拭自己的眼角。

  “我同皇帝说了,欠阿淳的,欠你们德家的,一定一样不少的都补给你们。”

  “是,谢太后。”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这是你家的小女儿?”

  “是。”“沐熹,给太后行大礼。”

  “是。”宁安殿的宫人很机灵地在太后跟前不远处放了块垫子,沐熹便走过去,跪下给太后行了大礼。

  “好好,起来吧。把头抬起来,让我瞧瞧。”

  “是。”沐熹行完礼,依言站了起来,抬了脸,却也不敢直视太后,只看着太后的双手,还有她边上的孩子。

  看着沐熹,太后和身边的宫人都愣在了那里,接而倒抽一口冷气。也是自然,泽之沐熹两姐妹的容貌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来的,见过的人,没有不说像的。而这时候,那个孩子从太后身边一溜儿钻了下来,跑到沐熹跟前,用他小小的手拉住了沐熹的裙摆,仰着头“阿娘,阿娘”地叫她。

  他叫我“阿娘”,他叫我“阿娘”!沐熹万分激动,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她蹲下身子,那小娃儿更是一把搂住了沐熹的脖颈,“阿娘,阿娘!”他稚嫩的小手死死地拽着沐熹的衣领,一声一声“阿娘”从沐熹脖颈后头传来。

  沐熹激动不已,但仍然知道,小儿是弄混了,道,“殿下,小女不是殿下的阿娘,小女是殿下的小姨。”

  “不,娘,阿娘!”孩子抱着沐熹的脖子不肯撒手,而沐熹,也搂住了他小小的身子。是姐姐的骨血啊,是姐姐命的延续啊,搂着小小的他,就像在这些年这些事后搂着姐姐一样,沐熹顿觉百感交集,不尽留下了泪。

  “致宁很聪明,阿淳一直逗他说话,致宁不满周岁便会喊‘阿娘’。致宁,是认得他母亲的。”沐熹抬起头来看着太后,她皱着眉扶着额头靠在凭几上,道,“不怪致宁会认错,我也晃神了。这孩子,还真是像阿淳呐。”

  接下来的辰光有些尴尬,小致宁把沐熹当成了母亲,兴奋地不肯撒手,而太后与苗夫人只能两厢看看,除了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也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略坐了一个时辰,苗夫人躬身道告辞,太后也正好得以跳出这局面,欣然答应。可是小致宁却不肯撒手让沐熹走,宁安殿上下哄了好久都没用,致宁最后更是哇地哭了起来,“阿娘不要致宁了!阿娘不要致宁了!”

  “殿下,小姨没有不要殿下,小姨这是要回家了,小姨过两天再来看殿下好不好?”

  “不要,致宁要阿娘,阿娘不要走!”小致宁死搂着沐熹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放手,哭得惊天动地的。最后是在七八个宫人帮助下,沐熹才得以脱身,而后,随着母亲出了皇宫。

  身后,是致宁撕心裂肺的哭喊,沐熹一步三回首,心疼不忍,一个想法由心底冒上了头。

  …………

  另一边厢,皇帝也刚送走了德坤和清士两父子。内侍汪海进到书房禀报,“陛下,秦国夫人与娘子,也刚从宁安殿出来,正要出宫,陛下可还要见一见夫人?”

  皇帝听闻,便放下手中的书册,转身走向门,道,“见一见吧。”

  “但是……”汪海转身却没有随着皇帝走,站在原地,犹豫不前。

  “怎么了?”皇帝问。

  汪海吞吞吐吐,“那位娘子,她……”

  “娘子?你是说,阿淳的妹妹?”

  “是,那位娘子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陛下赎罪。”汪海见皇帝不悦,赶紧告罪,“小人,小人无心欺瞒陛下,只是,只是那位娘子她,她与惠皇后……”汪海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望向皇帝,见皇帝仍是皱着眉头,便只得说明,“惠皇后的亲妹,与惠皇后,长得一模一样,小人以为,陛下还是不见为好。”

  “一模,一样……”皇帝眉头松了,却又为了汪海的话而恍惚。一模一样,和阿淳一模一样。皇帝也开始犹豫,现在的他,可以让德坤和清士官复原职,也可以放下身份,向泽之的母亲道歉。可是,再次面对泽之,虽他知道那不是泽之,可是一模一样的脸。

  皇帝犹豫不决,当他那日见到泽之的时候,是他没有任何料想到的,以至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地面对泽之,面对自己的致命过错。但今日,他提前知晓了,却又不敢相见了。皇帝感晓,原来他从来没有放下过自己对泽之所做下的那个失误,一个叫泽之失去生命的失误。

  时间就在皇帝的踌躇中溜走了,汪海看着皇帝又再次陷入自己的沉思中,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退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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