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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熹打定主意将决定权交于瑧华。而要等到他得空,如何也得到下午。所以沐熹用完早膳便睡下,养足了精神等待瑧华的到来。

  内殿熏得暖融融的,芳晓守在沐熹身边,在榻尾自顾自绣着荷包,时不时看向榻上的沐熹,睡得是否安稳。

  沐熹直睡到过了午时,才悠悠转醒。

  芳晓听见沐熹的动静,放下绣品过来,问道,“娘子醒了,要不要传午膳?”

  沐熹慵懒地伸着懒腰,一边点了点头。

  芳晓出去吩咐芮晓传膳,自己又叫了宫女进来伺候沐熹梳洗。

  沐熹一边梳洗换衣,这边热腾腾的午膳已经摆上了桌。

  沐熹用膳,芳晓布菜,两厢无语。

  直到沐熹用完了膳,端着茶碗坐在窗下,欣赏外头的雪,方才开口道,“从早膳到午膳,一直忍着,不难受吗?”说着,沐熹转头看向芳晓。

  芳晓有些愣,又些许窘态,提了提嗓子,问道,“芳晓不明白,为何要让陛下决断?先前娘子曾说过,太后做的那些,甚至大娘子的决定,都不能让陛下知道,怕他伤心。可为何,皇后的事,又?”

  沐熹嘴角一扯,笑道,“她怎么能与太后和姐姐相较?太后和姐姐,都是陛下的至亲,所以那些事会破话她们在陛下心中的美好。至于皇后,是她自己要选择做陛下对面的人,这一日早晚都会来。更何况,太后与姐姐的事,都过去了,如今翻出来除了徒增伤感,又有什么用呢?可皇后这事,是正要发生的事,不说我与陛下有约在先,但就是这事的后果,我并拿捏不准。我是女子,我始终在后宫,对于前朝的眼界和把握,肯定不如陛下,我需要他的首肯。不然,我真的怕自己毁了一切。”

  沐熹说完,吐了一口浊气。气息遇见窗外吹来的冷风,变成一团白雾。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对未来的不确定,沐熹的身子,在发抖。

  芳晓有些自责,应该藏好疑惑,不惹起沐熹的不安。她走上前去把窗关好,把沐熹推到书桌边,将暖炉移到沐熹身边,说道,“娘子养养精神吧。”

  沐熹手撑着脑袋,斜眼瞧着炉火里噼啪作响,脑袋里转着要对瑧华说的话。

  …………

  沐熹坐了大约一个时辰,瑧华终于过来。

  甫一进来,瑧华就拉着沐熹仔细瞧,见沐熹面色红润,人也很精神,便放心地笑了。

  只是他还未开口询问沐熹怎的忽然病了,沐熹就先抢到前头,让所有宫女内侍都下去,包括汪海和芳晓。

  内殿气氛忽然很严肃,汪海低着头,偷偷瞧了瞧瑧华,瑧华也被弄得糊涂,但仍示意他先出去。

  汪海和芳晓领着一众侍者退出。

  待殿门被从外面带上,沐熹吸了一口气,跪在瑧华跟前,行了大礼。

  瑧华被吓得倒退了一步,上回沐熹这个样子,似乎还是自请入宫的时候。瑧华想到,沐熹这又是有大事要告诉他。

  瑧华定了下,道,“若有事,说便行了,何必行此大礼。”

  沐熹直起身子,跪坐着,不看瑧华的面,只向着坐榻说,“陛下先请坐。”

  瑧华依言坐下,静待着沐熹的“惊人之语”。

  沐熹又深呼吸了一次,抬起眼迎上瑧华的双目,开口道,“皇后将会在上元节夜,借缪氏之手,向除蜀王之外的三位皇子和皇子母亲下毒手。”

  瑧华听得,噌地便从坐榻上跳起,盯着沐熹,哑口无言。

  沐熹仰起脸,同样盯着瑧华。

  瑧华渐渐冷静,他看着沐熹的脸庞,她没有退缩,没有动摇,坚定地望着自己。瑧华知道,她不是在玩笑,她十分确定自己在说什么,她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万万不会这么说。

  瑧华的脸越来越阴。沐熹知他已经明白过来。

  “哪里来的消息?”瑧华用低沉地声音发问,完全没了刚才踏进殿门的明朗。

  “椒房殿,如龄。”

  “如龄?”瑧华眯起眼睛,问道,“她怎么会向你说这个?她怎么会出卖玉镜?”

  沐熹道,“自然是我有她无法拒绝的把柄。陛下若不信,我可以安排如龄当面与陛下说个仔细。”

  瑧华不答,既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沐熹知道他缺乏相信她和说服自己的理由,说道,“陛下与魏王和哥哥,是否解开了前几日白氏提议立蜀王为储的理由?”

  瑧华不答,但沐熹知道,他们没有解开,此事目前算是不了了之。

  由此,沐熹道,“在我这儿,都解开了:白氏欲抑先扬,意图借此逼疯缪氏,逼到走火入魔,然后借疯魔的缪氏,除去其他三位皇子。另外,陛下也可暗中派人查一下,白氏是否从云南购买了许多稀罕少见滇橘,而皇后是否又托司膳章氏替她购入大量鱼虾。最后,陛下可以去问问上医院院士,这两样混在一起,是否为成为毒物。”

  瑧华越听,身体越往后垮,最后只得靠着凭几支撑。

  沐熹见瑧华仍是不语,便径自往下说,“我与陛下约定过,陛下未准备好之前,我一定会耐心等待。然此刻,对方已经下手,由不得我不动。但如果陛下不点头,我只会对缪氏下手,寻个由头把她送入‘冷宫’,从此再无法让皇后摆布她,还是可以做到的。至于皇后,听凭陛下的安排。”

  瑧华看着跟前的沐熹,脑袋里回想她的话,越发觉得透不过气。而旁边噼啪跳动的火炉,更让瑧华觉得闷热堵心。

  突然,瑧华嚯的起身,快速走向殿内面向内院的门,呼啦一声打开。风呼啸灌入,带着雪花,直扑瑧华。

  瑧华被风吹得往后踉跄了两步,稳住后,站定,接而往前走了出去。瑧华站在廊下,任由风雪将他包裹住,仿佛洗礼一般,从上至下。

  身后,沐熹也站在风里。沐熹并不上前去,她明白瑧华需要一点时间独处,他需要仔细地想明白自己的想法,也要理清楚朝前朝后,毕竟此事会牵扯到何种地步,全凭他一句话。

  沐熹回头,找到了手炉,又站到炉火边,把自己浑身都熏得暖暖的,一边,小心仔细地注视着瑧华。

  直到瑧华有了动静,直到沐熹看到他脸面发紫,身上不住地发抖,沐熹放下手炉,向瑧华走去。

  然,一步之遥时,瑧华忽然转身,看着面前的沐熹,沐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揽进瑧华的怀里。

  被寒风吹了这许久,此刻,他的怀抱几乎冰点,一点温度都没有,冻得沐熹忍不住寒颤,却还是把自己狠狠地往他臂弯里扎。此刻沐熹所感受到的,不是身上的温暖一点点流失,而是他的身体,正一分分温暖回来。